文 李甜甜

几年前第一次听说“绿茶婊”这个词是在一次同学聚会上。听着一帮女同学对一位同在帝都打拼的女同学的略微发酸的负面评价。可在我印象中那位女同学带着眼镜性格内向，逃不过青春期女生的略微发胖跟天天三点一线来来回回，骑着单车上晃晃悠悠的宽大的校服裤腿，是个低调温和的姑娘。没想到时日不见，女同胞们对其评价均有些刻薄犀利。

女同学对她的评价多是她现在的变化：比如现在明显会打扮了，尤其是在男性面前刻意的装腔作势让周围人感觉不自在。而她动辄一些的三五男性知己和那些欲说还休的暧昧对象对她无时无刻的嘘寒问暖，让一帮大龄无主女青年很是愤愤。

为此，我还专门去查了查百度对“绿茶婊”一次的精准概括：“泛指外貌清纯脱俗，总是长发飘飘，在大众前看来素面朝天，其实都化了裸妆，实质生活糜烂，思想拜金，在人前装出楚楚可怜、人畜无害、岁月静好却多病多灾、多情伤感，且善于心计，野心比谁都大的女子。说是一个网络用语，实乃当下的社会纯洁度加速风化的表现。”

“绿茶”这么一清新的词语后边加个“婊”字，这种褒大于贬的修辞，这让我多少觉得是对女性一种刻薄的羞辱与泄愤，负面意义太重。结果没过多久这个网络词语变流行开来，铺天盖地的“绿茶婊”立刻上了百度热搜。国内某女性媒体人也被冠以该称号不说，还有深度被扒皮的“绿茶婊师祖”建筑师林徽因，接着论坛上三五成群的女性开始对自己身边的“绿茶婊”议论纷纷，最后彭浩翔还拍了一部接地气的《撒娇女人最好命》，专门讲对“绿茶婊”如何见招拆招。一时间大家发现原来平时存在的朋友圈里那些清新演得太过、“作”得用力太过、照片晒得太过、欲说还休得太过等等让人有种说不出反感的“别有用心”的姑娘，统称“绿茶婊”。

其实多数女性身边都有这种所谓的“别有用心”的姑娘，她们朋友圈里晒的吱吱呀呀的语言，跟在男性朋友面前腔调变化的突然，还有那些叽叽歪歪的小心思，旁人心里都有着一面明镜。不过也许是年龄渐长，我倒是对这些姑娘愈发的宽容，即使察觉了她们的这些小心思。我能理解我同学和我大部分女同胞对这些小心思的带着酸味不屑和鄙夷，毕竟作为一名从小被教育得根正苗红刚正不阿的新时代职业女性，这类行为有着“轻薄”和“肤浅”的标签。但是，这略微带着酸味的感受，多少还是夹杂着些许的“羡慕”。而这羡慕的源头，大概就是“绿茶婊”们相对而言纯正的“女人味”和懂得“以柔克刚”的高情商。那些欠缺“女人味”的意识的姑娘也不该洋洋自得拿着粗鲁的“低情商”当坦率，毕竟柔软和体面是一种高层次的修养，体现着一个人最起码的教养与内涵。但如果那“女人味”若有了朴素的意识却不得要领，表现得太过用力，走火入魔容易令人生厌成为“女性公敌”，这才是“绿茶婊”遭人恨的主要原因吧。这点让我想起上个世纪的被冰心讽刺的林徽因。

林徽因虽然出身名门，但是她恰恰确实被“贵而不富”地被养大。她的母亲何雪媛是父亲林长民原配夫人去世后林家为完成传宗接待而纳来的小妾。林徽因的父亲林长民见识开阔学识渊博，本来与大字不识又性格执拗的何雪媛就算不上灵魂伴侣。何雪媛来到林家后尽管也尽了努力，留下的儿女也只有林徽因一个女儿独存于世。新纳来的三娘程桂林倒是争气地为林家留下四儿一女，被林父视作珍宝居于正堂，林徽因和何雪媛被撵到了后院住小房子。在那个重男轻女母贫子贵的旧社会，从此前院承欢，后院凄清。母亲的失意偷走了她的童年，给林徽因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她就像《红楼梦》敏慧却又急躁的探春，聪明好学志向高远却又夹杂着母亲摇摇欲坠不受待见的地位中活得小心翼翼，需要付出更多努力才能吸引到父亲的关注，小小年纪就有了自觉的通明。

这种不快乐的童年结束后，她以少女身份登场时，清丽脱俗的女性魅力让她在徐志摩和金岳霖等人中引发的关注和倾慕，让她多少对自己因为从小缺乏的关注有了另一种形式上的弥补，满足了她对引导他人关注的控制欲。后来她和梁思成模仿外国沙龙而在家举办的文化人士聚会，本来出自好意让战乱年代的文化人士有个交流的好去处。但是她对关注度天生的渴求和超强的表现欲让她利用女性性别优势将女性魅力高调发挥得太过淋漓尽致，在基本上都是男同胞的沙龙上出尽风头。引得女同胞冰心以温婉伴着调侃的笔调写了那篇著名的《太太的客厅》，对此做了深刻的讽刺与抨击：“无论是“我们的太太”，还是诗人、哲学家、画家、科学家、外国的风流寡妇，都有一种明显的虚伪、虚荣与虚幻的鲜明色彩，这“三虚”人物的出现，对社会、对爱情、对己、对人都是一股颓废情调和萎缩的浊流。”

其实林徽因是一位伟大的女性也是一位伟大的学者。她出现在那个黑暗的年代，挣脱鄙弃她母亲的旧式妇女陷入庭院深深而不能自救而孤怨一生的活法，轰轰烈烈地活出新时代知性女性对命运主动权的自我掌控的新气象，是一件值得称赞的事情。可世人更津津乐道的不是对她对纪念碑国徽的设计、古建筑学的推动贡献和她本人在诗文上的成就，而是对她风流韵事的无端猜测和想象。而徐志摩和金岳霖也没我们想象得那么长情，直男对爱情的态度一向直白坦率：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徐志摩见诗人情怀撼动不了林徽因和梁思成两小无猜的感情转身迷恋当时的有夫之妇陆小曼，他对张幼仪的无视和嫌弃并非一个有情怀的载体林徽因而是出自他浪漫凉薄的本性。金岳霖也并非传说中在林梁屋旁一直守护着林徽因终身不娶。人家前脚跟着美国不婚主义的女友在北京同居并育有一女，后脚一度打算与著名记者浦熙修缔结姻缘，可惜后来因为浦熙修的成分问题而只好作罢。为林徽因终身不娶只是一个后人自行臆断的痴情传说。可怜的倒是林徽因，既没实质性的出轨也没妇道上的失德，跟着梁思成勤勤恳恳地过了一辈子去的早了，续娶的也是梁思成。她也许就是些年轻时候的情愫情怀问题，却担负长久的“绿茶婊”罪名至今经久不衰屡遭骂名。

其实真正从小富养生出的“淑女范儿”待人接物都有着恰到好处的温和和坦然，始终带着一种落落大方的从容，是一种由内而发的修养与魅力。就像《花样姐姐》里的林志玲，永远有着永远吹面不寒杨柳风的温柔和不断片的情商，对队友的关怀和体贴也是发自内心发自本能而绝非作秀。你听见她总是能娇滴滴的娃娃音而浑身酥软，但是人家天生就是能保持让人酥软的本事，无论对谁无论何时：在吃土耳其餐被辣到眼泪直流面色绯红也始终保持着沉稳和体面。所以徐帆说，志玲，咱以后能学会撒泼打滚吗？你都辣成这样了还不吭一声……志玲姐姐无辜地问：啊，什么撒泼打滚？你说人家是花瓶人家也不恼，乐呵呵地顶着花瓶的名声全神贯注地融入团队跟随团队一起该哭哭该疯疯该闹闹，没有一丝的忸怩造作，全是乐于助人细致周到的温和谦逊。全队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被她的优雅风采折服的服服帖帖，因为人家本来就是兼具优雅温和风度教养的真女神。

另一个有着真女神胚子的是王诗龄，因为比起生活中很多拧巴要强而又自我克制的姑娘，她有一种因为自己好好被疼被爱过而不吝啬对这个世界报以发自真心的美好回应，而让自己幸福的能力。她在亲子节目中的表现，深得资深娱评人“扒皮王”称赞：“她具有王岳伦的那种呆萌乐天与憨厚随性，遇到困难能笑呵呵着面对，与别人发生摩擦能主动道歉，所以很容易与人相处，适应能力强；同时又继承了李湘的诸多优点，比如聪明伶俐、具语言天赋、嘴甜会交际。她喜欢小动物，甚至天真的以为与动物可以交流。她可以像贵妇一样抱着鸡，担心鸡没穿衣服会冷，会与鸡吻别；她相信狗狗可以帮她搬篮子；她感觉蚊子会看着她；她幻想能坐在天鹅上飞；她心疼杀鱼很惨；她认为贝壳可以帮她找项链……”因为从小被真正的富养长大，所以王诗龄不缺爱的温暖而愿意分享个给予，懂得从容享受生活而又懂得适时克制，懂得主动要求而又懂得体谅他人的情绪。所以你在她身上看到的是纯真却又充满好奇的生命力，但是却纯真可爱得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纵使她个小心眼你也会发自内心地会心一笑，自然而然对她满心欢喜。

这些有着资本的真淑女，她们的得体和柔和的教养恰恰来源于她们从小被富养长大，而被体面照顾到的充实感和安全感。这样的充实感和安全感让她们可以天然散发着良好的教养的温柔魅力而不自知，又能熟稔地过着呵护自己的体面却又自在不忸怩的生活。所以你能发觉她们的温和的高情商是落落大方的和发自内心的，因为她们的充实感和安全感让她们从容平和而不急于去证明什么。倒是那些欠缺着充实感和安全感急着证明什么的姑娘，才多少有点走火入魔活得太过用力才令人反感。

从心理学上分析我开头的那位女同学，想必也是曾经不被富养而又各方面平平，当了很久很久的丑小鸭，终于在能掌控自己魅力的时候发现自己有引发关注的能力而沾沾自喜。这其实是少年时代“内在的小孩”没有被满足，成年之后用一种极端的方式去试图弥补自尊与自我价值。对关注的缺失感和曾经自卑引发的不安感让她太过看重得失，从而活得太过矫情太过用力吧。其实想想，故作矫情的温柔并不真正具备坦然天成的淑女范儿，也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值得配得上你的刻意的温柔和体贴，何必活得那么廉价那么累。等到各自成家各自忙的时候，那些情愫情怀堆砌成的小暧昧终究会为现实的琐碎和男人的务实变得轰然倒塌一钱不值，就像陆小曼之于胡适。只是最后的最后，逃不过的世俗，像林徽因一般，名声反而成了最体面却也最欠缺的嫁妆，得不偿失。

写“绿茶婊”这种烫手山芋的话题其实就是自找苦吃，尤其是女性写女性，你怎么都不可能做到完完全全的客观而不失偏颇。可惜不是所有的姑娘的成长都能一帆风顺，也不是所有的情怀情愫都有能寄托哀愁的地方，更不是所有思维都有着非黑即白的论断，所以造就的观念千差万别。对于“绿茶婊”在这个不甚有好的派生词也是人生百态，逃不掉的环境影响，逃不掉的思维碰撞，逃不掉的欲望和寄托。依旧有人报以鄙夷，依旧有人跃跃欲试，依旧有人抱着旁观的角度去审视，依旧有人事不关已最多就是个饭后闲谈。

我想起我曾经看过的一个女性传记系列：美丽与哀愁。那些书中所有的女子都逃不脱的宿命是，她们来过，她们爱过，她们走过，如是而已。

“绿茶婊”的美丽与哀愁，也不过如是而已。

*作者：李甜甜

绿茶婊也有优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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