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 晚睡,我爸爸三年前被检查出肿瘤,恶性的,虽然做了手术切除,也一直定期去复查,没有转移或者复发的迹象。但是因为我爸自己通过各种途径了解到,一旦得了这种肿瘤(软组织细胞瘤),生命只剩下5-8年。虽然他也在尽量掩饰,但还是会时不时透露出,爸爸剩下的时间不长了,希望你怎样怎样。以前我还会说,我们都已经治好了,你会健健康康的活很久,可是我真的内心害怕他这种说法,那天回了一句,你活到100岁我也伺候你,你就是只剩下3面,我也让你好好过完余生。能不能总用,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来要求我按照你的意志做事,这种话我真的听怕了。作为女儿,我到底该怎么安慰他,或者,怎么开导他呢?谢谢! 从2009年到2011年,我妈妈接连得了两场大病,全都是要人命的重病。第一次化验单出来的时候,我正在外面陪上级领导检查,听到结果不好立刻赶到医院,然后就在医院外面毫无仪态地嚎啕大哭。 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立刻想到妈妈一生吃苦,得到这样的结局实在是太委屈了。哭完妈妈,又哭自己,哭自己要成了一个没娘的孩子。对死亡的恐惧,对未来的恐惧,一起涌上心头,无法承受这份压力,简直恨不得自己先去死了。 是我姐给了我一颗定心丸,她说:“哭什么哭,有病,就去治,哭管用吗?真治不好,也是命,凭什么别人家的父母就能死,你家的父母就得天长地久地活着。”这话听起来很冷酷,只为她就是这样一个理性、冷静和现实的人。为妈妈治病,她是主力军,打头阵,出钱出人一点都不含糊。但她不像我这样脆弱,在最糟糕的结果出现之前,自己已经把自己吓死了。 经过这件事,待到2011年再发现妈妈需要做一个大手术,我已经沉着很多。只要按照有病就治,尽到一切努力,然后听凭上天安排的思维,就能更多从容,而不会让日子过得悲悲惨惨。 每一段时间都是珍贵的,得病的和没得病的时间,都应该珍惜。 我妈妈现在挺好的,虽然依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复发,但还能每天跳跳广场舞,给她和我爸做做饭,已经是从上天那里得到的额外福利。 她也经常会说“我也活不了几年了”这样的话,动不动就像交代后事那样语气沉重地嘱咐我们要怎样怎样,但我们全都不听她的,我有时候还犯浑:谁不是过一天少一天啊,没准我死你前面呢。她又连忙骂我瞎说,她只想得到自己的死,却不愿意去想自己的孩子也是人,也会死的。 是的,死亡就是这样一件残酷而公平的事情。东北的冬天干燥酷寒,最容易诱发心血管疾病,今天的冬天我在我送孩子上学的路上,几乎每天早晨都会遇到出殡的车,那都代表着死亡,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那后面一定是一家心碎的亲人。 每天早晨都有人如常出发,也都有人再也回不到家。一张全家福,一张毕业合影,慢慢地就会有人缺席,有人中途离场。但我们依然在每天早晨出发,相信自己晚上一定能平安归来。 我们的脚步,一半踏生,一半踏死。只是在大多数日子中,我们都要假装这件事不会发生,假装灾祸不会降临,假装老天爷会对我们格外开恩。 我们要变得麻木,这是生存的需要。否则,怕死的我们,早就已经死了。 有病的人谈论生死,其实是在暴露内心的恐惧,他们并非想死,正相反,他们怕的是不能活,所以故意用说反话来获得一点肯定。 在我们家,我们都不纵容妈妈的这种自怜的情绪,我们珍惜相处的时光,但并不做过分的补偿,也不会放弃自己的生活天天守在她那里。我们让生活保持原来的节奏,因为太过于小心翼翼,那依然等于让死亡的秃鹰在头上盘旋。 在大灾大难面前,情感永远没有行动重要,泛滥的同情与脆弱只是在满足旁观的需求,而不是真的对病人有好处。病人需要的是坚强、平和的心境,是可信赖和依靠的环境。换句话说,要不拿他们当病人,才是给他们最好的相待。 都要坚强,你和父亲,我和你,一切面临着父母年老的孩子们。生死有命,年迈的国民党老兵朱铭富在老年公寓过着波澜不惊的日子,他说到了自己这把年纪,“性命已经交给天”。所有人都是如此,“性命已经交给天”。好好过日子,不要太多挣扎,若是被点到了名去了就是。 有人怀念自己故去的父亲,写道:“你叫我不要哭,好,我的眼泪是珍珠。”你我的眼泪都似珍珠,不要轻易地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