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菜刀
一个失眠夜里,她拿起手机。在黑暗里打开微信,通讯录里有一些熟悉的朋友,但此时已是凌晨两点,且平时这些朋友也极少闲聊。所以,她放弃打扰谁,而是进了微信的漂流瓶功能。她扔瓶子,写道,人生若只如初见。写道,花谢花落花满天。写道,你来,我当你不会走……扔出去后,她等接下半句话的人。收到很多招呼,但回复下半句的人寥寥无几。那个大染缸里,装满了寂寞的人。只是寂寞分两处,一种是身体大于灵魂,一种是灵魂大于身体。而这里,明显前者更多。男人们在夜色里在看不到表情的地方,龌龊的表达自己赤裸的午夜寂寞。
她心生厌恶,只好一一拉入黑名单。而那些还未及表露的人,也显得十分无趣。但删到最后一个时,她停住了。头像上,他半低头,看不清脸,看不见表情。跷腿坐着,手里拿一台白色游戏机。衣装休闲,内敛沉稳的感受。也或是正因为看不见他的表情,所以她一时无法分辩。只是莫名保留下来。
好在是他也只是单纯失眠。他们的聊天内容很简单,但干净。这是她觉得难得的地方,他们只是灵魂寂寞,需要一个人说说话。内容自然清淡就好,知道世上某个地方有那么个人在跟自己一起与夜对抗就好。
此后再联系,便知道了各自的工作和方位。知道各自的爱好。并不是谈的多深邃。却像白开水一样,平淡舒适。他是好赌的男子,却没有让她生厌。想必都是极在意对方是否真诚。所以他们坦诚相待,从不提及自己的好,倒是彼此都觉得自己不够好。
有反省和自责的人,都不是无药可救的人。因此,他们彼此惦记,念念不忘。
他说,隔的太远,不然可以闲时见见聊天。他又说,不能说得再多,否则喜欢上你就不好了。
所以,他们刻意保持距离,他们常常多天不再联系。
她以为会若无其事,只是一个说话的伴,只是一个彼此没说一句暖昧的网友。可是当她走进厨房,看到菜刀上的产地字样时,突地心一跳。那是他所在的城市,她拿下几把不同样式的刀,产地全都显示他那里的字样。
看着那些寒光闪闪的菜刀,她却内心温润。因为想起了那个人,那个人鼓励他,在失眠夜陪她闲聊,在她不开心时安慰他,那个人也辉映她的缺憾。那个人跟她有相同相通的地方,就是彼此都不知道自己的好,只反省自己的差。
原来,还有一种魅力叫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好。他们简单,没有目的没有欲求没有虚伪。就像那菜刀,锋芒明显,你知道刀口摆在那里,不碰触就不存在危险。而那些藏在玫瑰上的刺,却是可怕的美丽。
所以,她明知他说自己是个无药可救的赌鬼,却无端信任他,并相信他终究能走出来。因为他比置身事外的人,更多自省和焦虑自己的行为。她发现,她心里念着这个人,所以就算看到与之相关的菜刀,心也会变得温柔起来。而她更愿意面对一把坦荡的菜刀,而不是一朵藏着刺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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