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订阅了章小蕙的公众号,每篇文章都细细看过,连历史记录都翻阅个遍,不仅仅是因为好看,还好似怀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愧疚。 换一种眼光重新看她,这是她应得的吧。 这十几二十年里,她顶着败家物质女,拖累两个男人破产的恶名头活下来。 曾经一度,打开新闻都是贬损她的报道,“拜金”、“克夫”……钟镇涛作为婚变的受害者,四处哭诉老婆太能花钱,花到婚姻破产,事业荒废,真的是狐狸精转世,扫把星投胎。 公众的情绪是很好煽动的,一旦形成成见,就像流放的囚徒被盖了章,永远抹不掉那一坨墨。 直到今天,媒体提到她依旧刻薄,娱乐新闻上看见这样的标题:“败光上亿家产的章小蕙风光不再,如今只能在超市耍威风。” 她其实算不上是娱乐圈人士,除了中年后拍过一部《桃色》,再没有多余的作品,却比真正的明星更像明星。媒体偷窥她的生活,报道她的一举一动,拼命从中找到落魄了的蛛丝马迹。 全世界都等着看她的笑话,她只有颠沛流离、晚景凄惨,才能彰显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但她偏不按别人的剧本书写自己的人生。她现在开服装店,写专栏,50多岁了,依旧那么美,往那里一坐,托着腮,还是有令人心跳的魅力。 她在微信号中谈起穿衣戴帽的学问,过去的专栏文章加上备注一一重贴上来。往日的风光,今日的境遇,依然是淡淡的笔墨。寂寞,或者有,只是不见悲情。 她推荐的东西都那么经得起考验——当然,她又不是新晋的时尚博主,会暗戳戳地夹带私货,一个12岁的时已经开始和玩伴研究如何搭配香奈尔时装,15岁时对时尚杂志如数家珍的女人,任何我们眼中大牌都不过是她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我去香港,特地去买了她推荐的阿玛尼素颜霜,不贵,一千两百多块钱,我和蓝小姐、黄小姐人手一瓶,都觉相见恨晚。十分修饰皮肤,又不显妆容厚重。 这么好用的东西总得有人挖掘出来,细细写出使用体会,造福我们这些没有时间淘货的人——谁说物质女对社会就没有贡献。 02 亦舒书中提到的那种真正好出身的女孩,就是她了。 父亲章建国是加拿大《文汇报》的主编,后来一手创办了加拿大中文电视台,她一出生就是家住九龙塘大宅,身边仆妇簇拥,出入司机接送的小公主。 她从小所见所用的,都是最精美时髦最顶级的东西。4岁开始就跟着妈妈在美美百货和连卡佛选购衣服,6岁时已穿着昂贵的童装跑遍整个东京。 人们形容幸运的孩子会说那人“从小在蜜罐里泡大”,这话用来形容她却太俗了,她不是被蜜罐泡大,而是拥有了一个阿拉灯神灯,可以任意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日后她持续着这些习惯,凡公开露面,每一套华服都必须不同,即使是十几万的裙子,她也绝对不会穿第二次;同一款Chanel的套装更是一次就能买齐3件不同颜色的;鞋子数量更可与前菲律宾总统夫人伊梅尔达相媲美(后者大概有三千双);早在 80 年代她就已买了超过三百双的Manolo Blahnik。 很多人说她是很虚荣,但用得起好东西,也知道什么是好东西,为什么不用。这不同于郭敬明成名后品名购买奢侈品,那是一种“带着快意的恨”,报仇式的消费,只是补偿过去物质匮乏的空虚,她是真正降落在奢侈品当中,那都是她日常的生活水准而已。 这次去香港,住在太古广场,楼下就有一家连卡佛,连续几天逛了又逛。以前只知道贵,便躲着走,现在才知道,买一些精美的东西,那不只是购物,而是对美的赏析。 一把裁纸刀卖一千多元,贵不贵?贵,可是做成金色的蜥蜴,惟妙惟肖,长长的尾巴,眼睛是两颗红宝石,发着幽幽的光,放在书桌前,闲来无事把玩一下,会被创造者的功力所感染。 每一件精致的物品背后,都有艺术的伟大创造,美丽的密码等待有缘人去破译。 四十多岁才懂得欣赏连卡佛,和四岁就自由出入那里,当然不可能对人生有一样的想象。 03 好出身的女孩很多,但美得像言情剧女主角的一样却不多。 少女时期的章小蕙“头发乌黑厚亮,翻着波浪,眼睛圆咕噜的,静静地坐在那儿,比任何一个女明星都美,更要命的是对谁都能电力十足,无时无刻释放媚态。 学生时代的她最喜欢读亦舒的小说,她自己曾写到: “从十四岁开始,亦舒二百多部作品从未离开过自己的床头小柜。学生时期最惬意的日子是从天地图书第一时间买到她新作,先放书架摆好,特地找一天什么都不用做由早上恋在大沙发中,盖着小小丝棉被,身边堆满零食直到凌晨时份一口气的把它看完,坐在身旁等待约会的小男生们便看我,我看亦舒小说。” 你不得不承认,那一刻,拍下来,便是言情剧中动人的桥段。“我看小说,他们看我”。 她不是绣花枕头,在精美的皮囊下面,有着丰富的灵魂。 她念名校玛利诺修院时的同班好友,日后成为著名DJ兼其红娘的林姗姗说: “她那时已经是‘性格巨星’,不怎么跟人交谈,她有她自己的世界。” 中午吃完饭,同学在嬉闹谈笑,她就拿本书坐在草地上,望着天,好像胡茵梦,又好像在作白日梦。她常常拿着一些我根本不可能看得懂的英文诗集来问我feel不feel得到里面的东西,真的很有气质。 这样的女子生来就是渴望惊天动地的爱情的,总是有些不平凡的事情发生在她们身上。 当这样的美貌少女遇到了已经贵为天皇巨星的钟镇涛,这个出演过多部琼瑶小说男主角的男人,在她面前完全放弃了抵抗。 那是一段剧烈燃烧,销魂摄魄的热恋,章小蕙这样写在自己的文章中: “尚是做梦年纪,每天早上起床,洗头发还湿,抱着书本游魂般去学校,耳机中是他赠的还没出街的歌曲,迫不及待拆开他的来信,过马路要朋友从后面拉着才不至车碾过。” 认识三个月他们就不顾众人的反对,举行了豪华婚礼。 婚后,他们有了一儿一女,生活甜蜜美满。 她拿到的这一手好牌,宛如同花顺,足够秒杀世界绝大部分女人。 可她的人生怎么能如此完美又无聊地以阔太太的身份落幕?传奇女子的传奇才刚刚拉开序幕。 上世纪90年代,香港电影开始走下坡路,连带着钟镇涛的生意也锐减。章小蕙站出来“救市”,替阔太们买衣,小试牛刀做了单二手衣拍卖会,两天赚了一百万,于是她便自我膨胀了,贷下几幢豪宅,以为通过炒楼走出经济低谷。 没想到正好遇到1997年金融风暴,苦撑两年之后欠下二亿五千万港币的巨额债务,连自己的房子都赔得精光,更让给他做担保的陈曜旻背上了巨债。 故事简化下来就是这样,钟镇涛从开始就知道和这样的美女结合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他一直都是心甘情愿的付出,直到感情破裂,他便觉得自己吃了大亏。 也不是她买衣买到两个男人破产,不过就是都市中又一个急功近利导致的投资失利罢了,这样的男人远比女人要多。 可人们通常愿意对失败的男人报以同情,却对同样的女人非议颇多,会被扣上“不安于室”、“贪心不足”的大帽子。 04 1997年章小蕙和钟镇涛彻底反目,钟镇涛到处讲他的悲情故事,她在婚内结交了陈曜旻也成了她人生的至大污点,没有人愿意听她解释这一切都是夫妻双方协商的结果。结婚三年之后她就曾想离婚,为了孩子才忍下来,约定好各自寻找自由。 离婚后,章小蕙和陈曜旻在一起,经常被杂志报道章遭到陈家暴,打得鼻青脸肿。而外界没有同情,只有叫好。 在此刻,生活对她暴露出了之前从来没有过的狰狞面目。她呢,也以狰狞还以狰狞。 她不肯这么低下头被踩死。 “穿上最时髦的衣服,穿最少的布料秀她劲爆的身材,为香港市民创造话题,与谢霆锋对骂,与借钱给她的罗姓债主对骂,和前夫对骂,和ABCD各任男士谈着不可能的恋爱,在电视上宣布自己刚同子宫癌斗争胜利……” 离婚后,居无定所,生活无着,她不得不卖掉很多奢侈品换钱。 同时接下七家专栏,拼命写,在最落魄的时候写最风光的日子,还出了两本书,《品味01》和《品味02》,教女孩子们如何扮靓与玩乐,居然靠着稿酬养活了自己和孩子。 后来在英皇老板杨受成的帮助下,她开了一家服装店。第一年就赚了2700万,第二年赚了2300万,再后来她靠着自己多年的时尚经验干脆在香港做欧洲名牌服饰的生意和代理。 二手店的模式甚至启发了“米兰站”的老板,现在在香港随处可见的二手奢侈品店铺“米兰站”老板在接受采访时表示,章小蕙是香港将名牌二手服饰概念变为一盘生意的第一人。 哪怕再辛苦,她也坚决不肯申请破产,一直坚持和贷款方打官司,直到被免除债务。这段经历在她今日的公号中轻描淡写地写成: “离婚后靠写作时装店把自己重拾起来,没有屈服强大势力理直气壮打赢被渲染得惊天动地根本不该发生的一场商业官司。外表光鲜内里虚脱。” 2004年,她出演了《桃色》,在里面饰演一个性感美丽、生活无聊、沉溺在无限的绮丽幻象中的少妇,凭借此片,她获得金像奖最佳新人提名。 现在很多人只记着她在里面那些令人喷火的情色镜头,却不知道她用这部电影写了论文,因此获得美国绿卡,2006年,章小蕙带着儿子正式移居美国。 在好莱坞期间,她促成香港英皇投资了奥利弗·斯通的电影《W.》(国内翻译《小布什传》),也为自己换来制片人的头衔和一个角色。她进入美国剧场名师Larry Moss的表演班学习,希望自己有机会进军美国电影。 她靠着自己一点点洗脱了自己身上的污渍,不再是时尚界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了,反过头来羡慕她靠自己也能活得这样好。 时间是最无情也是最公平的一件事,它不仅能让你逐日老去,也终将会让世界认识你是什么样的人。 但你看,即使是如此咬牙死撑着活下去,她也依旧不肯降低身份,在最落魄的时候,也是一身名牌的去见人。 很多人还想要叫她拜金女,却明白了一件事:她不是靠男人才拜金,她天生就是喜欢一切美的昂贵的东西,她对物质和美的热爱已经融化在了血液里。 05 离婚后钟镇涛曾出书《麦当劳道》,回忆自己前半生的四段感情,在回忆录里痛陈章小蕙的各种恶习,比如她会给自己的孩子雪糕、朱古力当晚餐,会抢着接孩子放学,然后不到半个小时就忍不住去逛街了;她不开心时会静静坐在床上,一面哭一面狂吃朱古力,化悲痛为食量,然后把糖纸放在床下底…… 这都是些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哦,说了反不觉得可恶,只觉得可爱,是小女人做派。 章小蕙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好女人,她更不完美,这样的女人当然都有自己的一套本事。但我最爱她的,是在最落魄的时候,也保持最风光的姿态,那是真正贵族的精神内涵。 人世间的苦,并不仅仅只有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作,人生的巨变,从高峰到谷底绝对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深痛巨创。 她却从来没有将痛苦写在脸上,在低谷中走一遭也没有改变她对生活与生俱来的热爱——依旧着最靓的衫,做人群中最靓的人。 她能够在世人最看低的买买买中得到人生智慧。 “再时髦再漂亮的衣服都只是衬托个人气质而已,女性的光彩光芒还是发自内心的比较耐看,就像电影一样,迷死荧幕上的奥黛丽·赫本、格丽丝·凯利,尽管办穷家女也好,穿破布也好,大家一样看的如痴如醉”。 被那么多奢侈品栽培过的人,终于把自己也活成了一件奢侈品——世界上那么多只懂得享福的富家女,遇到天灾人祸只知道哭泣,或者在男人身边周旋,有多少人能像她这样,从善如流,浴火重生? 我欣赏这种踩不死的小强一般的人生,做人谁不曾做错过事,认了、扛了、熬过去了,然后再努力地活出精彩,难道非得一辈子扛着枷锁,自动把自己浸猪笼沉潭成全世人的道德洁癖吗? 真正的我行我素就是我犯的事,我来扛,别人的闲言碎语都死一边去。 每个人犯的错误,命运都会给他增大相应的坎坷值,拖欠命运的,还给命运就是,并不欠任何人一个道歉。 06 章小蕙最新的更新是在4天前,这次发布的是2004年离开香港前在《明报周刊》上的一篇文章,里面写道,女人最需要的男人是这样的, “白天带她上山下水;黑夜里驾驶小跑车沿着山路寻找月亮,跑到山的顶点从背后熊抱着她教她分辨天上星星的名字;深夜火炉旁各自诉说前世今生,渐产生似曾相识 déjà-vu 感觉……” 如此惆怅,她依旧是渴望家明的吧——家明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亦舒小说中对白马王子的代名词,寻找家明也成了那时候女孩子憧憬完美爱情和完美情人的代名词。 文章后有一位读者的留言很是戳心,“找不到家明,只好雌雄同体,一面是家明一面是玫瑰”。 是的,章小蕙是亦舒《玫瑰的故事》中的原型,这一生她曾经以为自己遇到了自己的家明,后来活着活着,发现自己已经一半是玫瑰一半是家明。 全仗着这一半的家明,她才在没有爱情的日子,活得依旧那样茁壮而灿烂。 这个早年最愿意看亦舒小说的女子,最后真正洞悉了亦舒式的生存哲学:一个人一生一世所拥有的,不过只有他自己。 - END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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