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情人节又到了。我翻出几年前买的那套西装,小心翼翼地穿在了身上。西装款式的确过时了,却仍是崭新的,再配上那条灰色的领带,虽然不时髦,却也把我打扮得神采飞扬,风度翩翩。 我之所以每年情人节约会都不厌其烦地穿着它,是因为这是我俩相恋多年之后,她分手时送给我的最后一件礼物。 我们的确分手了,而且有很多年了,但我们每年都相约见一次面,在情人节,在我们相识的一个老公共汽车站。 我是在和她分手后第二年结婚的。妻子是位幼儿园的老师,我们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这一切,我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她。她听得很仔细,每年都要打听我妻子和孩子的情况,为我妻子和孩子的高兴而高兴,为我妻子和孩子的烦恼而烦恼。 我也打听过她当时的家庭情况,她说她嫁了一位大学讲师,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女。自从结婚后,她无须去工作,因为丈夫的工资足够她母子三人开开心心地生活。我很想看看她丈夫和儿女的照片,看看她的全家福,可每次都被她委婉拒绝了。 起初,我的确嫉妒那位从未谋过面的男人,但听说她过得那么幸福,我又由衷地替她高兴。要知道,我只是一位公司的小职员,不仅有年幼的弟妹,还要养自己两位年迈的父母,如果和她结了婚,她又不工作,还生一对双胞胎,日子怎么过呢? 我每年都穿着她买的那套西装去约会,怀旧的确是一个原因,但更重要的原因是,我没有多余的钱每年买一套新西装去见她。但在她面前,特别是一年见一次面的情况下,我不能露出自己的窘迫。所以我每年都要当面送一件礼物给她。 今年也不例外,我准备送给她一个精致的发夹。别小瞧这个发夹,那是我花了半个月的时间,跑遍了大半个城,最后在一家著名的女饰精品店买的,花去我一个礼拜的工资。由这件礼物,你可以看出,我多么重视这个节日。每年我几乎都是为了过这个情人节而活下来的。也只有在这个节日里,我才会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轻松,曾经沉重压抑的日子才会像尘埃一样,轻轻地拍拍,便抖落得无踪影。 又过了一年,她究竟变得怎么样了呢?胖了还是瘦了,黑了还是白了,丈夫对她好不好,孩子闹不闹人?伤心流泪的时候有没有朋友安慰她,灰心失望的时候丈夫会不会鼓舞她?还有……其实,这些问题没有一天我不曾想,只是情人节临近,我想得更强烈了。 我们相识的老公共汽车站早就不是汽车站了,变成了一个小广场,但我们一直那样称呼。我家离那儿并不远,坐一站公车就到了,可我每次都感觉要走一年那么漫长。每年我们都约好上午九点钟去,中午共进午餐,下午六点钟才依依不舍地分手。 其实,我每次都不曾守时,总要早去那么一两个小时。那一两个小时,我感到是上帝多赐给我的。 今年情人节也不例外。我捏着发夹早早就赶到“老公共汽车站”并慢腾腾地在广场四周溜达起来,然后,想着一些快乐的往事。等广场的大闹钟准时敲响九下,我会如同一块冰,马上凝固在我们约会的站牌下面。那时,我的心跳是一生中最剧烈的。 可今年她失约了,娇小可爱的身影并未出现在我的视野。来和我约会的,是她那白发苍苍的老母亲。当时我的心都跳出来了,预感到事情不妙。 老母亲见到我的时候,慈祥的双目闪动着晶莹的泪珠,一说话,马上就滑落到脸颊。她告诉我,她女儿不能亲自来了,但要领我去见她。 我们打了辆的士,的士却直奔百花洲公墓。在公墓的A排3座墓碑上,我终于又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初恋情人。只是,没办法把发夹亲自卡到她头上了。在墓碑前,她笑得还是那么灿烂,像朵常开不败的花,永远扎根在我充满思念的心里。 “贝儿啊,我把你日思夜想的人领来了,你起来看一眼吧。”老母亲突然跪倒在贝贝墓前,抱着碑石失声痛哭。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闸门,泪水如咆哮的激流,滚滚而下…… 事后从老母亲口中,我才得知了贝贝当年执意要和我分手的秘密。 原来,她一生下来就心房残缺,得了先天性心脏病,医生说她最多能活二十五年,贝贝也就是在医生预言她生命走到尽头的那年年尾和我分手的。 事实却是,她最后坚强地走过了人生的三十三个冬天。她所谓的大学讲师丈夫和双胞胎儿女,都是她编出来的故事。现实是,她执意卖掉了母亲原先住的房子,托人在我住的这栋楼背面新买了一套。这八年来,她们母女俩每天都能看到我进出家门的情形。 多么残忍的事实,我和老母亲都得接受它。 后来,我鼓起勇气把这个埋在心底的秘密告诉了妻子和孩子,他们都哭了。他们要去看望贝贝和那位慈祥的老母亲。那是第一次我刻骨铭心地感受到来自妻子和孩子对我的爱! (文/吴志强) 既然时光不曾暗淡初恋的那些美丽光泽, 就把曾经的那些明媚好好地珍藏吧。 就在一遍遍地对往昔深情的抚摸与回味中, 一次次走回永远不老的青春岁月, 一次次走进爱情芬芳的心灵花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