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个月后 “我们需要谈谈。” 思淼正帮我把最后的那几件衣服叠好放进行李箱里,继续说:“我不相信你是纯粹想要把刀捅入心脏。” “已经在这件事上讨论过很多遍,”我说,“当时只是脑袋短路,或是你随意怎么认为我愚蠢都行,忘掉这件事吧。” “你知道当时刀刃距离心脏有多远就能毙命吗?” 我点了点头。 “那你如果死去,想让我怎么和你家人交代这件事?” “我不是还没死吗?!”我叫道,“好,如果想要答案,我就给你答案。我是个悲观阴郁的人行吗?自己即将奔三但却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我哥哥在阜外心血管科甚至能独当一面。如果自己当初听从父母的话现在早已经会成为医生,就和你们一样。我感觉到非常失败,活着还没有任何意义。“ “你只是选择不同的道路,”思淼坐到我旁边说,“如果不喜欢成为医生却坚持加入这个行业,这对患者或你自己都不是负责任的事情。” “请别再继续说安慰的话,”我看着思淼,用手把她那耸拉下的刘海捋到一侧,“谢谢你这段时间一直在照顾我。” “这,这没什么。”她红起脸说,“刚才的举动是在传达什么含义吗?” “不,”我站起身远离思淼,“没别的意思,抱歉。” (二) 躺在床上,脑袋里一遍又一遍浮现出自己当时用刀插入胸腔内的情景。今天下午我用清洁液,再次把那块带有血渍的地板清洗了一遍。房东的协议是:如果房子里有任何一处人为损坏的破损处,押金相当于打水漂。我可不想因为这个就便宜那抠门的老头,他好像也巴不得想从我手里夺走那两千块,这绝对不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我小心地转过身体面向老旧沙发,那块血渍早已经不见踪影。但在胸前这道长达五厘米的疤痕却会永远提醒自己这件事,我应该勇敢面对自己和接受这一现实—— 我曾经自杀过,但却以失败告终。 床头柜上的电子闹钟发出“幽幽绿光”,现在是凌晨2:05分。我不由自主地打一个哈欠,自己又不像是那些上班族需要早起,或是像布莱恩.库珀那样要去片场。说起布莱恩,我们大概已经有一个月没有任何联系,我想念他。但却不知道去怎么面对这个美国男人,他是我不想认同的一个对立面,说白点就是“有钱的自己”。 看见布莱恩.库珀我又会想起失败的自己。 我随即抓起电话找到布莱恩联系方式,他是能够理解我的极少数人之一。另一个人是思淼,但她总是像心理学家那样来对自己进行侧写,我厌倦这样。搞得我就像是个神经病患者,她喜欢掌控我的生活,这一点倒是像她妈妈。 因此,几个月前发现思淼给自己戴绿帽子时,我甚至会松一口气,虽说这不是以自己想要的方式来进行,但我终于可以能够离开她,生活就是像这样充满着戏剧性。 不知道家人和思淼得知我对男人有感觉,反应会如何,我再次打消联系布莱恩的念头,明天来考虑这些琐事。 (三) “卢克,卢克!”伴随着这一阵恼人的敲门声我睁开眼睛,脑袋里还闪现出一个念头:这难道是布莱恩的叫声吗?还是自己已经出现幻觉? “嘿,卢克!你在家吗?”门外再次传来男人的叫喊,当然也只有布莱恩.库珀会这样用英文来称呼自己。 我爬起床走向门前,按下把手,只见布莱恩身穿一件红色格子衬衫,下面是一条淡蓝色牛仔短裤,脚上蹬着一双迪克斯带有美国国旗图案的沙滩凉鞋,看起来十分清爽——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呃,”他双臂交叉在一起,回答:“这就是我坐十几小时飞机该有的待遇?” “不,”我挤出一点笑容,伸出胳膊说:“欢迎来到中国。” 布莱恩面无表情直视着我没有说话,仿佛像是在表达不满。继而又向前走几步,瞬间对自己实施一个熊抱,“你这个狗娘养的这么拘谨干什么?我们又不是第一次见面。” “好吧,”我感觉到胸前在隐隐作痛,“难道没有想过你突然出现在这儿我会有多么的惊讶?” “喔,抱歉!”他走进屋里,快速用眼睛环顾四周,表情由愉快逐渐转变成不可思议,“这就是你住的地方?” “怎么了?”我问。 “天呐,真为你感觉到悲伤。” “嘿,别告诉我你来这儿只想嘲笑我的住处,最起码得表现出一点礼貌吧?” “再次抱歉,”他耸耸肩说,“你刚才问我什么来着?” “怎么会知道我住在哪儿?” “一个女孩告诉我的,”布莱恩答道,“上帝,她长得可真漂亮,英语还比你说的好,她是谁?妹妹还是?” “你跑题了,”我无奈地叫道,“她——” “是女朋友,”布莱恩打断说,“可真有你的。” “等等,”我继续问:“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你不知道吗?”布莱恩轻皱起眉头问,“有可能是她看上我想背着你偷腥也说不定。” “嘿!”我愠怒地叫道:“这玩笑听起来一点都不好笑!” “天呐!”布莱恩坐到那破旧的沙发上回答:“冷静点儿,你可真无聊。” “思淼是我的前女友,她曾经与别人劈过腿。” “妈的。”布莱恩一脸歉意地说:“非常抱歉,伙计,我不知道这件事,别往心里去好吗?” 我拎过椅子,双腿交叉骑坐在上面,双臂搭着椅背顶端问:“劈腿这个行为倒也不是坏事。我想知道你在何时和她联系的?” “听起来这就像是我和你女友在做爱,”他耸耸肩回答,“大概是在一个半月之前,你的女友还哭哭啼啼地接起电话。” “她和你说了什么?”我慌张地问。 “没什么,”他晃晃双腿,接着把视线转移到我的床上,“真不敢想象你躺在上面的感觉。” “什么?”我看着他叫道:“专注点儿,还有回答我。” “这么紧张干什么?”他接着又搓搓双鬓上的浓黑胡须,“呃,她只跟我说过你受伤,然后再继续哭,随即便挂断电话。等到第二天联系时情绪缓和不少,还问过我很多咱俩是如何相识其他事情。但从那之后的一个多月,就没再获得任何消息,我还以为你从地球上消失,所以决定必须要亲眼瞧瞧你是否还活着。” “你的意思是她告诉的住址?” “当然,”布莱恩左右挪挪身子,“还以为我跟你说什么呢?下飞机之后,我把你女友写下的住址拿给司机看,就因为这个我还给他100美元当做小费。他非常兴奋地把我送到这儿,直到你家门前。” “当然,谁都会高兴,你完全可以说是思淼说的,我又不是傻子。” “去你的,”布莱恩站起身子,摇摇脑袋,“坐在上面感觉整个骨架简直都要散开,换个沙发吧。” “你可以躺在地上。” 布莱恩看一眼地面上铺着的破旧地板,“饶了我吧。” “你准备什么时候走?”我问。 “就这么着急要把我撵走?你的待客之道在哪里?” “从刚一进门你就在挑这里的毛病,忘了吗?我可不是你。” “噢,那我离开,”他转身正准备离开这儿,我随即叫道:“你要去哪儿?” “照你说的离开这儿,然后找个五星级酒店。” “我在开玩笑,你可以住这儿。” “就这儿?!”布莱恩的语气听起来还夹带着一些不可思议,他随即又降低几度音调,清清嗓子,“你这里不适合两个男人居住,再说我已经在希尔顿预定好位置,你来吗?” “不,”我有些失落地回答,“像你说的我这里过于狭小。” “那你也得跟我走,我从来都没来过北京。” “等一会儿吧,现在才十点。” “那可以理解成不舍得让我离开?还是你晚上想和我睡在一块儿?”布莱恩露出的笑容像是个猥琐大叔,但我却认为这非常性感,还想要捧起他的脸去吻下嘴唇,我努力着让自己不再继续遐想—— “嘿,发什么呆?”布莱恩继而打一个响指,“快点决定。” “你就住这儿哪都别去!听见了吗?”我叫道,“你应该提前打招呼好让我有准备时间。” “这只是临时决定的,明天我还得回片场继续工作呢。” “难道你是专程来拜访我的?没有其他工作原因?” “是的。”他点点头,“我关心我的朋友,并且我们需要谈谈那天对彼此说过的话。我想知道你是否认真,还是只想开个玩笑而已。无论怎样这件事都搞得我彻夜难难眠,我必需要弄清楚这件事对自己的影响。” “好吧,”我坐到离破旧沙发不远的床上在思考这个问题,“它的确需要去认真考虑,这毕竟会完全改变我们周遭的生活。我想问一个问题,你能接受我们在人群中牵手逛街吗?” “我想大街上普通男女也不会手牵手吧?”布莱恩笑道,“可谁又知道呢?我想自己应该不会在众目睽睽的状态下与一个男人做这种事。” “换作是我,我也不会的。有好感是一种感觉,但喜欢则又是另一种无法被琢磨透的情感,我们还没理清这其中的区别。” “像这样吗?”布莱恩突然弯下腰吻向我的嘴唇,起初这令人感觉恐惧,随后便是一阵情窦初开的兴奋。我能感觉到心脏在快速跳动,并随之产生一些燥热感,我没有躲开身体,而是跟随布莱恩在相互配合,这是有生以来最为难忘的感觉,它非常美好。 继而,房门出现声响。思淼手中拎着购物纸袋突然掉落到地面,这不用脑袋去思考,就能够得知她此时是有多么惊讶。 (四) “思淼,等等,听我解释好吗?”我跟随她奔出屋子,“你这样解决不了任何事。” “你这是在报复我?”她崩溃地问,“怎么我和一个男生犯过错误,但你却找一个外国男人来表示抗议?” “那件事已经过去了!”我压低声音叫道,“停下来好吗?“ 我大步迈着双腿逐渐与思淼缩短距离,继而抓住她胳膊,“这件事没你想象的——” 没等我完全回过神,她的手掌已经落在自己脸上。 这是个掌掴。 感受着这种痛觉,我想起毕业论文上的一段话: 感知痛觉的能力,对我们进行自我保护来说非常重要。痛觉是一种在进化上保守的预警机制,它会警告我们环境中存在的危险或是组织可能会遭受到的损伤。然而这种机制原型形成于几亿年前,是一种存在于生物体中对危险的感知和警告信号,但是在诸多的疼痛中,即使刺激消失,疼痛感会依然存在,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慢性疼痛。 我夹在思淼和布莱恩中间的这种感觉,就像是一种慢性疼痛。 这两种混杂在一起的感觉,让我意识到长久以来忽略的一个东西,如果在精确范围,就是深藏在心底的某种情感。这或许是让我感觉到“独一无二”的首要原因—— “我喜欢他!” “什么?” “你听见我说的,我喜欢他。” 这两种混杂在一起的感觉,让我意识到长久以来忽略的东西,如果在精确范围就是深藏在心底的某种情感,这或许是让我感觉到“独一无二”的首要原因—— “我喜欢他!” “什么?” “你听见我说的,我喜欢他。” “你是认真的吗?”思淼继续问,“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喜欢男人,你们都还是同性。” 我点点头,“是不是脑袋就像被几颗手雷连续轰炸?你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个重磅消息,请相信我,这不是在刻意伤害你。” “我知道。”思淼回答,她表现得异常平静,往往这都会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前兆。 “别憋着了!”我说,“如果想要的话,你可以向我发泄。” “难道你想让我发飙吗。”她问。 “不,我想要来平静地处理这件事。” “好,”思淼对我说:“最佳解决方式就是让它顺其自然。” “没明白你的意思,”我轻皱起眉头说,“是无视你吗?” “你说过喜欢那个美国男人,就让它顺其自然,听从自己内心。” “啥?”我下意识地用地方口音叫出了这个词,“首先确认我们是否在讨论同一件事情,我可能对男人有感觉!明白吗?” “是!的!”思淼对每个字都着重着音调,“我又不是白痴,怎么会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有点超出自己想象,”我吃惊地笑道,“非常抱歉。” “为什么抱歉?”她问,“你找到喜欢的人而已,只是性别不同,又没做错任何事情,我现在只想知道你还对女孩有感觉吗?” 思淼这个问题也在困扰着自己,现在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可能暂时还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是需要时间吗?” “大概,”我点点头,“但一定会答复你的。” 思淼向前轻抚着我脸颊,说:“虽然我们彼此无缘成家,但你依然是我好朋友,我是你的后盾,我是你的人。你还是我熟知的姜文宇,一切都没有被改变。” 此刻眼眶充盈着泪水顺势而出,我像小女孩儿那样拥入思淼怀里在痛哭。这些话的意义极其重大,至少在面对即将到来的困难时我知道自己不再孤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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