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尔 发表于 2017-11-13 16:39:55

你还是不快乐也不满足

“你开始做某件事而且成功了。你完成了想要的每件事。你经历过梦想中的每种性冒险与男女关系。你还是不快乐也不满足。”

语气很明智。也很残酷。他说得对。这是瑞克,身穿惯例的白T恤、黑短裤和破旧的懒人鞋坐在Giorgio Baldi义大利餐厅里。

“那是因为他没经历过有真正亲密关系的交往。他高人一等,她们差得远了。她们都是玩具。他玩玩具不会受伤。但这些女人,她们会。”

这话也很明智,也既残酷又正确。是洛琳说的,她进城来主持实习课程。我第一次注意到她嘴边的皱纹好深,仿佛因为散发这么多智慧而紧崩着。

我挣扎着理解。最难吸收的真相是一个之后接着一大堆你以为正确但原来相反的东西。

“你不懂吗?”瑞克转头直接向我说,“你那些关系都注定失败!你试哪一种,跟一个人或一百人都不重要。”他的眼神燃烧着信念,替残酷真相之神代言。“因为残缺的不是关系模式。是你!”

这时我开始懂了:战役打输了。我感到一颗破坏铁球挥过我脑中,砸烂所有开放性关系、换妻狂欢会、自由恋爱公社和三P冒险。如果瑞克早点告诉我,我不会听得进去。我会争执、抗拒,试图证明他错了。但这是第一次,我已经没有假设论点和情境可以跟他辩论。

剩下的只有我,跟我选择的家人坐在一起,因为失去英格丽而心碎,脑中因为离开复健所后的每个馊主意充满悔恨。

至于赛奇,我从马丘比丘回来,准备断绝关系……她已经走了。她发了封长篇email歉疚地解释她在我们交往中觉得失去了自我认同,必须找到自己。所以她决定跟她朋友温特搬回布鲁克林,现在他们也在交往。

虽然我也打算对赛奇做同样的事,事出突然又是在失去英格丽之后,我情绪崩溃了。我猜当覆盖伤口的崩带被剥开,一定会流点血吧。

“那我该怎么办?”我问瑞克和洛琳。整个晩上,他们一直在摧毁我残余的自尊,揭穿我每个念头的虚假和每个情绪的幼稚。从我去复健所已经过了将近两年。我试过性瘾复健,对我无效。我试过一夫一妻制,不适合我。我试过非一夫一妻制,也不适合我。那还剩什么?

“你必须试你还没体验过的唯一一项,”洛琳提议。

“是什么?”

“失乐症(Anhedonia)。”

我笨拙地覆诵这个字。我读过许多用字艰涩的大书,但从未看过这个字。无论那是什么,我不喜欢听起来的感觉。

“那是个没有感受的黑暗状态,”她说明,“人们在失乐症会感觉死了。他们无法感受到喜悦。”

我回想亨利的第九情绪。原来就是这个——不是死亡情绪,而是失乐症。“我干嘛要体验这个?”

“因为要回到稳定状态并认清你是谁、需要什么,你必须从这些优越从属关系的刺激中排毒。你经历过长期的刺激循环,从你与令堂的关系一路延续到你与赛奇的关系。”她暂停下来点了杯葡萄酒,不知何故我很惊讶,仿佛喝酒对成瘾治疗师是禁忌。“你会发现投入你的真实人生可以取代刺激。”

我默默坐着,吸收这些话。在心里,我知道她说得对。我花了一年认为如果我能够找到适合的关系模式,我的问题就会神奇消失。但我没试的唯一关系是跟我自己。以避爱者而言,我这八年来做得很好,不断有某种女朋友。或许那是因为没有比交往中更适合躲避亲密关系的地方了。

上次我跟瑞克和洛琳同桌时,感觉好像世界上每一道门都为我开启。现在它们都关上,锁住,用水泥封死了——包括最痛苦的,我唯一想通过的,让我回到起点那道门。

“但我该怎么处理英格丽?”

“暂时别担心英格丽,”酒送来时洛琳说,她的话烧灼着我混乱的心。“让你自己清空,处理过程中发生的事情。我会帮你。然后我们可以用你需要的东西填补你——到时你就能看清楚英格丽的真正感受。”

有人会喝柠檬汁吃辣椒粉去净化体内,那为何不能净化心灵呢?然后我可以开始消费健康的思想和经验。意思是,只要洛琳不用盖儿推销的性耻辱填补我。我知道我无法自力治疗——我已经不太相信自己了——但我忍不住觉得复健所虽然强大也同样有害。

“你要用什么东西填补我?”我问,确认一下。

“用自由。”

我完全没料到她会说出这个字。“什么意思?”

洛琳把杯子放在桌上,握着我的手,看着我的眼睛。然后她缓缓回答,确保每个字传达了意义,“人生中,我们天生纯洁无辜,美好又诚实,在与每个时刻合一的状态。但是随着我们发展,监护人和其他人给我们加上了负担。我们有些人累积了越来越多包袱,直到我们不堪重负,困在让我们无法前进的观念和行为中。但人生的真正目标是摆脱那些负担,重新变回轻盈与纯粹。你一直在寻找自由。那才是真正的自由。”

我以为我在复健所和性瘾治疗期间至少治好了什么,但显然我只是认出我的问题,然后有意识地过着无意识的人生。改变不只要靠忠告、书籍、聚会、疗法和复健所。甚至不只需要强烈、坚定、完整的欲望去改变,还需要谦卑。发现我把所有事搞得一团糟,要是我继续一意孤行,可能永远无法感受真正的幸福、爱与家庭,没有比这一年更让人谦卑的事了。

大多数不满足人生的根源只是我们太接近自己,无法看清楚脱离我们自己的方式。

“你何不回医院来继续复健呢?”洛琳提议。

我想像回复健所遇上盖儿,我的热情立刻消退。我宁可搬回去跟贝儿、安妮和薇洛妮卡同居。

洛琳看穿我的心思。“但是私下,只跟着我。”

“真的,你愿意?”

“这或许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她举起酒杯让最后几滴掉进她喉咙里。“过几个星期我会跟你朋友亚当合作。如果你想要,可以加入。但要警惕:目前你有很大风险会跳进另一段关系。这整个过程如果你无法克制远离异性和性接触,那我会建议你回复健所去。”

瑞克脸上闪过得意的微笑。我内心的适应中青少年,一年来把我人生搞得乱七八糟的禁足青少年,最后一次企图自救:“所以基本上,”他问,“你们是要我阉了自己?”

“对,”瑞克冷酷地回答,“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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