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被他打死,我也不会离婚”
小Z是一名当地的文化馆的工作人员,她喜欢和文化人打交道。后来,她认识了同单位转业回来的W,被他的才华吸引。两人总是能从文学里找到很多共同话题,所以他们从热恋到组建家庭,顺理成章。结婚后,原本的共同话题被柴米油盐取代,孩子的出生后,俩人在生活中再也找不到相谈甚欢的感觉。很多时候,W依然只顾埋头读书或写作,小Z整天只顾着着孩子的吃喝拉撒睡,然后见缝插针地抱怨王亮。
终于有一次,小Z上厕所时,孩子摔到了地上。小Z积压已久的对W的不满,喷薄而出。愤怒之下,她把W的书和电脑全部扔到地上。W的怒火也在那一刻被点燃,他打了小Z,而且直接打成脑震荡进了医院。
双方家人知道了,小Z的妈妈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女儿,只叨叨一句“离了吧,离了吧”。
离婚的时候,俩人哭得像泪人,从恋爱到结婚生子,总共不到两年。当谈到孩子今后的安排时,小Z转身离开了。对于初为人母的小Z来说,她没办法放下孩子。
据妇联调查,中国有30%的家庭存在家庭暴力,每年约10万家庭因为家庭暴力而解体,而这个数字,只占暴力家庭的千分之三不到 。
绝大多数的家暴受害者选择留在暴力家庭。为什么?
①中国的文化里比较注重家庭。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如果离婚,可能就会被认为自己不够好,自己有问题, 婚姻才会难以维持。有的家庭还会认为,家族里谁离了婚,就是出了败家子。在这样的家庭文化中,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选择离婚。
在咨询的过程中,我就听到过受暴女性说:“我生是他们家的人,死是他们家的鬼,就是被他打死,我也不会离婚的”。
②对家庭暴力缺乏正确的认识。
一方面,对家庭暴力后果的严重性不够重视。很多遭受家庭暴力的人,时间长了,就会认为忍一忍就过去了。
我曾接触过一个澳大利亚的受暴女性,有一次,她被他老公掐了脖子。报警后,警察直接就把她老公带走,强制进行了4个月的学习,并且建议他们离婚。因为,掐脖子的行为,在家暴中属于严重高危的行为,是会出人命的。
但是在中国,遭遇家暴被掐一下脖子,根本不算什么,没有人会觉得这是很严重的事情,警察更是不会管的。有很多被家暴致死的人,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其实早已在危险中命悬一线。
另一方面,没有认识到家庭暴力其实是一个不断循环的过程,并且这个循环不会自动终止。
家暴循环过程
矛盾不断积聚的紧张阶段→暴力发生阶段→施暴者承认错误→受害者原谅→重归于好的蜜月阶段→关系恢复正常的平静阶段→下一个循环开始:矛盾不断积聚的紧张阶段……
这个暴力的循环不会自动终止。而且,如果没有及时得到有效制止,家庭暴力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演越烈,不仅发生的频率会越来越高,暴力程度也会越来越严重。
但是,大部分当事人一开始不会觉得自己已经遭受家庭暴力,有的知道自己遭受了家庭暴力,但是会寄希望于对方良心发现、及时收手,直到暴力发生多次,并且严重到一定程度,当事人才会觉得不对劲了,但这个时候,往往已经太晚了——当事人要么已经变得恐惧万分,要么觉得自己无力回天。
所以,当有暴力发生的时候,无论轻重,一定要及时严肃处理,才会避免暴力越演越烈。
③家暴并不是婚姻的全部内容——这成为很多被家暴者选择不离婚理由。
确实是,有很婚姻,当暴力没有发生的时候,两个人关系还不错,也有可能双方都很爱孩子,为了孩子愿意忍受,也有可能因为离婚后一方经济会比较紧张,生活困难,也有可能家里人不同意,等等,这些都是当事人不愿意离婚的原因,尤其是暴力比较轻微或者自己觉得还可以应对的时候,离婚并不是最佳的选择方案。
还有一种家庭,家暴本身就是两个人沟通的一种模式,如果没有了家暴,可能两个人早就一拍两散了。就像小Z,她之所以会把丈夫W的东西扔了,是希望W能够停下他手里的事情,对她有所回应而已。比起没有回应的冷漠,家暴至少可以证明两个人是有关系的,比起被抛弃的恐惧,家暴的痛苦可能会小很多。
④还有一些情况,离婚并不能够终止家庭暴力,甚至有可能提出离婚本身会导致更加严重的家庭暴力。
我曾问过一个坚决要离婚的当事人:“你想离婚,他要是不同意的话,你要怎样去应对?”她低下头叹了口气说:“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因为在他们家里,所有的事情都由她老公说了算,花多少钱?去哪里?她要不要工作?她在家里没有任何发言权,所以对她来说根本就不可能通过离婚来解决家庭暴力。
当然,也有很多通过起诉成功地离婚了,但是离婚之后并没能够摆脱施暴者的骚扰和暴力。
我认识有一群“紫丝带”的妈妈们,离婚后因为孩子,双方不断纠缠。有的为了努力想得孩子的抚养权或探视权,开始新一轮的官司;有的即便获得了抚养权,但孩子却被对方暴力抢走;有的是有探视权,但每次见孩子都要被男方打一次。家暴并没有因为离婚而结束,只是变成了另外一种形式而已,而孩子夹在中间受到了更大的伤害。
既然离婚不能够解决家庭暴力的问题,那该怎么做才是有效的?
家庭暴力,从根本上来讲是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的权利控制。如果没有办法从心底里摆脱他的控制,一切形式上的变化都是假像,因为有可能你只要再想起他,你内心的恐惧、害怕、厌恶都会随之而来。即便在身体上没有被家暴,但在内心经历的痛苦和遭受家暴本身并没什么不同。
唯有一个方法就是让自己内心变得独立强大。
我有一个来访者,她老公只要一喝酒,回来就撒酒疯骂人,她气不过,两人就对骂,结果就动手。但是因为老公在不喝酒的时候对她也还不错,她也不想离婚。
后来,她发现不管两人怎么骂,都不解决问题,反而徒增烦恼。于是她就尝试改变策略,当老公再发酒疯的时候,她只说一句话:“你喝多了,我不和你吵,等你酒醒后再和我说。”然后倒一杯水放到桌子上,就出去了。老公酒醒后也没找她继续吵。她发现这个方法有用,于是之后每次都这么做,结果发现,老公撒酒疯的次数开始减少,再后来喝酒也少了。
对于一个长期被家暴的人来说,被对方骂着的时候,还能不失去理智,还能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维持关系,还能平心静气地给他倒一杯水,这才是最大的突破。她的这一突破,也是在接受咨询的几个月后才做到的。
看起来只是一个小小的策略改变,但假以时日,却取得了实质性的变化。我想,对于那些遭遇家暴,又不想离婚的人来说,类似的策略性改变,是非常值得借鉴和尝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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