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爱情，是努力不来的
曾经住在我隔壁单元10楼的女人：我不认识你，一直到到现在都不认识，以后也不会认识了。
2014年某个春天的凌晨，你从你家的窗户跳下来，落在隔壁单元门边的水泥地上。
我透过厨房的窗户，看警车的顶灯在清晨的薄雾里闪烁着红蓝相间的光。以你为圆心，早起路过的人们在你周遭围起薄薄的半圆，窃窃私语。你已经被一块什么东西盖起来，只露出苍白的脚。
一会儿，警车载着你离开。人群散去，清洁工厌弃地把你的血迹冲洗干净。不知情的车子从水渍上驶过，轮胎印渐渐变干。我哄睡了孩子，自己一个人溜出来，站在离你落点10米左右的花园里，仰头看你跳下的那扇窗——窗帘飘动，不时露出一角。
那段日子，我正一个人经历产后抑郁。母性满满，但除了哺乳看不到自己的任何意义。不时纠结活着为啥，答案往往沮丧。但，坚强还没有用光。
我站在那，想象你在深夜从熟睡的丈夫身边坐起，走到朝北的小屋，推开窗户，向下看，一片黑暗。你跳下之前，有犹豫么？你跳下来以后，开心么？
我闭上眼睛，身后的树枝上，鸟在叫，新割的草地发出清香。去上班的人，带着耳机，步履匆匆。
那时，我突然觉得，这一切你都看不到、听不到了吧。而我能。能继续看，继续听有啥好？我也说不出。但我决定再听听、再闻闻、再看看……会更坏么？会更好么？
后来，那扇窗关上了，你跳下的那扇窗。
过了两年，在小区的干洗店，我又听到了人们谈论你。他们说，你跳楼时怀着身孕，说你爱他，他不爱你，说你跳楼后那男人毫不伤心，你们一直不和的公婆也乐得你的离开，一直住在那里。
终于，这一切都跟你无关了。这就是，在我的世界里关于你的所有故事。而你不可能知道，你的故事如何影响着我。
01
关于爱情
如果传言都是真的，我们可能是一类女人——认为在这个世界上，爱情最重要的那类。
有一次被采访，挺正经的一个场合，人家问，你觉得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是什么？我想了下，认真地说——我爱的人也爱我。那年我27岁。
爱的时候，走路都会脚步跳跃、说话会眼波流转、雨天不打伞雨滴都是暖的、看到他就满心欢喜，想到他也爱我全世界都在发光，随便……如果不是这样，生命就像汤里没有盐。
但是，这个天大的“爱情”，我们能够为之努力的到底有什么？
你更温柔，他就会爱你么？
你更聪明，他就会爱你么？
你抽脂、隆胸、削下巴、打玻尿酸、A4腰、他就会爱你么？
你了解他喜欢的球队、他着迷的乐队、他爱看的AV，他就会爱你么？
睡过活好，他就会爱你么？
你有了他的孩子，他就会爱你么？
他娶了你，就会爱你么？
你因为他死了，他会更爱你么？
……
很可惜，答案是一个个大大的：No。
努力对很多事情有有用——数学、写作、工作、赚钱、健康……——唯独爱情，是努力不来的。
如果他是因为某个原因爱你，那这个世界上一定有在这一点上比你更优异的人，按这个逻辑，他会更爱她。
所以，爱仅仅是因为爱。而不爱，也仅仅是因为不爱。爱是一个现实，它不随意志转移，不会因为你爱他多一些，他也会爱你多一些。爱是一种能力，你有能力让他爱你，你就有，没有就没有。拼尽全力、死了，你可能都不具备这种能力。
那么咋办？在无数次路过你坠落的地点的时候，我问自己，那她能咋办。
一定是要爱的，只不过是掉过头去——爱自己。
我有时突然发现，如果抛开发出者是谁的执念，其实我们想从他那获得的，自己都可以给自己。无论是礼物，还是理解。无论是呵护，还是点醒。无论是陪伴，还是平静。而且，最了解我们需要什么样的爱的，其实是我们自己。
所以，在爱而不得的时间，与其勉强他爱你，不如让自己先爱上自己，爱惜自己，爱护自己。然后——再选择。
02
关于选择
为什么会想到选择，因为我们的做的每件事情，其实都是在选择。选择看哪个电影、选择一个专业、选择一个小区、选择一个男人、选择一种心情……
而你跳下，就是选择放弃。
可是，我站在你剩下的这个世界里，看到的真相是，你的选择迫使这个世界放弃了你。
你知道么？这个世界，除了爱情和绝望，其实还有很多有趣的事情可以选啊。
三单元开了一个绘画课工作室，创办的女孩之前是一个4A广告公司的设计师，厌倦了在甲方乙方丙方丁方之间受夹板气，自己开办了这个工作室，用手艺养活自己。
我去过两次，看到年过半百的阿姨，零基础学素描彩绘，现在画出的小猫有着亮晶晶蓝宝石质地的眼睛，看到小小的孩子，用拳头握着笔，在白纸上凃出抽象的色块，颜色搭配的美美的。
每天晚上8点多钟，她结束最后一堂课，打扫好房间，带上门，俏皮的短发从我窗前经过，脸上都是开心且安心的笑容。那光泽，不比恋爱中的女人少几分，爱自己也可以能量满满。
小区西面的菜市场拆掉了，连同后面的之前飘洒着垃圾的那片树林，会一起变成一个大大的绿化带，据说还会有骑行道，一年中至少有三个季节，那里会绿树成荫。哪怕不做什么，看着这世界在一点点变得好起来，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我以前会矫情，你爱我的话就应该如何如何如何，现在选择，爱的时候就好好爱，不那么爱的时刻，也可以携手做伙伴玩人生。很多事情，其实都没有我们以为的那么大、那么重要，因为这个世界，真的好大啊！
这些时候，我会希望，在你跳下来之前认识你，也许我们可以在晚风中聊天，一起发现这世界上的美好。
03
关于未来
我猜你选择放弃，应该是因为绝望——你大抵觉得未来不会更好了，既然一直这么糟糕，还不如不要呢。
可是，未来最大的妙处就在于，它还没有来。没有来，就意味着还有很多的可能性，可能会更坏、可能会和现在差不多、也有可能会更好。
小长假的时候，北门的文化小广场有家文化公司请了剧团来唱戏，我陪着家里老人孩子去听。昆曲曾经离我那么远，现在觉得“游园惊梦”比“花千骨”好看多了。小区里的邻居，平日里都互不认识，一起听戏的时候，你吃我点花生，我嗑你点瓜子，精彩处一起叫好，散场了念叨着戏文唠着嗑，彼此看护着困了的孩子、腿麻了老人。我在黄昏里，恍惚穿越回小时候街坊邻居一起看露天电影。你看，连都市冷漠化这种看似势不可挡的事情都还有转圜，还有什么事情不能让“子弹飞一会”再说。
你选择放弃的时候，我有朋友刚失业+失婚，被初恋背叛的她灰灰的，像一个残破的蛛网。现在，她在开始新的感情，自己有一个100W+粉丝的公众号。目光温婉从容。
你选择放弃的时候，还没有共享单车、没有共享充电宝、没有AlphaGo、VR还没有随处可见……我也不是说错过这些有啥可惜，只是想说，有的时候，只要你不放弃，向前走，就能看到一些新鲜的、好玩的、有趣的…… 干嘛那么着急放弃这个世界？
也许你会说，你不懂我的难过，在那份难过中，一切都没有意义……
但是，如果你爱自己、选择面对更好的世界，选择再多相信未来一会会，你才会有更多美好的遇见。
嗨，陌生的女人。
我们神交已久。天气好的时候，我会替你惋惜错过。雾霾沙尘的时候，你会让我静静下来想怎样才会更好的度过。
于我，你是千万种可能性中的一种可能性，是千万个选择中的一个选择，是旋转硬币静止前的一面。
她们说，抛完硬币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常常，你替我过滤掉了其中最难也最容易的一种选择。让我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我想谢谢你，也很希望，如果有另一个世界另一个人生，你会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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