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的从来不是婊子
作者:九爷1
何勇刚把裤子提上,还没拉好拉链,就看到李晓月竟然从包里拿出500块钱递给他。
何勇傻眼了,吃饭没花钱,开房没花钱,白白睡了一个女人,她竟然还给他钱。
所以蒙了半天后,他第一个反应是把李晓月的手推开了,他说我怎么能要你的钱呢?我……
何勇觉得这事儿就算花钱,也应该是男的花才对,他一些哥们和工友,有钱点儿的找年轻女人,没钱的,找中年妇女。他听他们说过,有时候50块钱就够找个女人睡一觉了。
但何勇还真没花钱找过女人,实在憋不住了,顶多辛苦点儿,下了班骑摩托车来回跑上几十里路,回去跟老婆折腾一晚上,缓缓。
再说何勇也不舍得花那钱,相比于找女人,他更愿意去打打麻将消磨时间。只是手头钱不多,也就是小打小闹地过过瘾。
何勇24岁,在镇上最大的那家车行干修理,很辛苦,又脏,每天都是油腻腻的。每个月有三千多块钱左右的收入。偶尔接个大点儿的活,能多几百块。
一年前结了婚,老婆叫李萍,比他小1岁。
也就是那种最普通的农村小夫妻,略识字,没什么文化。老婆之前在镇上的磨具厂上班,结婚后不上了,何勇养着。工资一多半交给老婆,自己留一点。
老婆很勤俭,也很贤惠,跟父母处得也好,何勇对老婆很满意,愿意自己吃点苦。
好在修理厂管吃管住,那点儿零钱,何勇都用来打麻将了。
李晓月,就是何勇在麻将桌上认识的。
2
李晓月是年前出现在那家小麻将馆的,之前何勇从来没见过她。
三十多岁,白皙丰满,比镇上的女人洋气些,喜欢穿靴子,穿得笔挺,一点儿不邋遢。说话时,还偶尔会带点儿广东口音。
并且,李晓月有个习惯,每次打麻将,都喜欢把钱夹放在麻将桌上敞开着。
李晓月用一个红色的真皮钱夹,不很新了,但很有气派,鼓鼓的,里面放着各种各样的卡和厚厚的现金。
总有三四千块钱的样子。
这种小麻将,能输赢到二三百块钱就算不少,很少有人身上装那么多,有时候何勇输到百十块,也就没钱玩了。
所以,李晓月第一次便给何勇留下深刻印象。何勇觉得,这个洋气的偶尔说广东话的女人,应该挺有钱的,和他不在人生的同一个档次。
很快,何勇从麻友那里得知,李晓月就是小镇土生土长的女人。结婚后因为老公喝多了总是打她,就跑了。跑了三四年才回来离了婚。之后李晓月在广州待了七八年,好像跟着别人做服装生意,赚了些钱,年前回来,买了房子和车。
用一个麻友的话说,是在大地方混过的女人,如今衣锦还乡。
何勇对李晓月的经历不感兴趣,只是觉得她与众不同。让他好奇,也有些说不出的仰慕。
3
是李晓月主动勾上何勇的。有一次他们在同一个牌桌,挨着坐,何勇闻到李晓月身上的香水味,脑子有些蒙蒙的。
后来李晓月热了,把外套脱了,露出红色紧身毛衣,在何勇的角度,可以直接从领口处看到她丰满的胸。
李晓月的脖子和胸真是白啊,如果不是那种场合,何勇觉得,他肯定能硬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走神,何勇那天手气极差,三四把就输光了口袋里的百十块钱,觉得很丢人,起身说不玩了。
旁边的李晓月一把就把他薅回到凳子上,正兴头上呢,不能换人。
何勇有些不知所措,嘀咕,没钱了。
李晓月当即就从手边的钱夹里掏出几张纸币拍到何勇跟前,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接着玩。
那阵势,根本不容何勇拒绝。
何勇红着脸又坐下来了。
结果,那天晚上何勇又输了二百多,但没输给别人,都输给了李晓月。最后散摊的时候,李晓月笑得花枝烂颤,说这一晚上白折腾了。
何勇有些不好意思,李晓月却拉着他的胳膊说,走,陪姐吃个夜市去。说完又松开了何勇,你小子就不能把干活那破衣服换下来啊,一个晚上快熏死我了。
何勇的脸腾地就红了。
那晚,何勇木偶一样被李晓月牵着去吃了夜市,喝了两瓶啤酒,快喝完的时候,李晓月凑近何勇道,今天晚上跟我走吧。
何勇蹭就站起来了。这事儿他真没敢想。他觉得李晓月是多大的馅饼啊,怎么能砸到他何勇的头上?
脑子就一片空白了,后来除了跟着李晓月走,他都不知道还能干什么,说什么。
4
李晓月去了镇上最好的温泉酒店开了房。进去后,她就把何勇推进了可以泡温泉的房间,笑说,好好洗洗,我晕汽油味。
何勇感觉像他妈的做梦。
是在何勇打沐浴露的时候,李晓月推门进来的,一丝不挂,在橙色的灯光下,凹凸有致的身体白花花得把何勇晃晕了。他站在那里,满身泡沫,甚至都没感觉到自己强劲的勃起,直到李晓月走过去,伸手握住他,笑道,年轻就是来得快啊。
何勇一下子就把李晓月按倒在了足够大的温泉池里。
何勇着魔了,他做梦都没想到还能遇上一个这样的女人,还能有一场场这样欲罢不能的交欢,李晓月的身体比温泉水还软,她的手她的嘴无一不是挑逗的利器,何勇在她跟前简直就是个生瓜蛋子,他觉得之前跟老婆一起所有的折腾,不过是低档次的程式化操作。
李晓月根本一个字都没说,只是笑着用各种动作,就把何勇一次次带到了疯魔的巅峰。
何勇都想死在李晓月身上算了,他终于想起一句话叫做鬼也风流,原来是他妈的真的啊。
从温泉池到地毯,从沙发到床上,又到窗帘遮挡的大阳台,他们做了五次,一整夜。最后李晓月湿漉漉地抱着何勇几近被掏空的身体,有气无力地说,我还真没看错人,隔着你脏兮兮的衣服,我都知道你是好手,欠调教。
何勇连答话的劲儿都没了,在李晓月身上趴在差不多半个小时才缓过来。
发现天都亮了。
然后在要走的时候,李晓月拿出了这500块钱,何勇还是决定不要。虽然500块他缺钱,但有一点他还是比较清楚,他是男人,不能要女人的钱。尤其是自己睡过的女人的钱。
李晓月却执意给,说道,你拿着买点好吃的补补,把身体养好,别亏着了,以后我还要用呢哈哈。我知道你没多少钱,拿着吧。
说着,把钱直接塞到了何勇的裤兜里。
何勇一时语塞,看样子,她是真的要给他。何勇把手放到装了钱的裤兜上,500块钱折起来,让他干瘪的裤兜有了诱人的质感。
那种质感,让他放弃了刚刚掏出来还给她的打算。
5
之后差不多一周,李晓月会跟何勇去开次房,每次,她都能把何勇心甘情愿地掏空。每次,也都会给何勇一点钱,五六百,有时二三百,不等。
大概看李晓月当天的手气。
何勇减少了回家的次数,跟老婆说,节省点力气多干活。
拿着何勇多交回去的钱,老婆并没有不高兴。
因为不太避讳,很快,何勇的工友也知道了他和李晓月的事。有一天晚上,何勇跟工友加班换大车轮胎,干到十点多。去夜市吃饭时,喝着酒,工友说,你看咱一天到晚累死累活,钱都让老板赚了。你年纪轻轻的,手艺又好,干脆自己开个店得了。
我哪有钱?何勇脱口说,房租多贵啊。
跟李晓月借啊。工友说,你俩都这样了她能不借给你?再说,她手里有钱,你看她打麻将的阵势……
后来工友三番两次地说,何勇心动了。
再跟李晓月开房,事后,何勇试探着说了自己的想法。结果李晓月一口拒绝了,她说我从来不借钱给男人,这是我的原则。
何勇按工友教的说,你可以给我投资,你当股东,我来管理,赚的钱大头归你。
李晓月突然就笑了,何勇,我可是从外面闯荡过的,别在我面前耍那些小儿科的花招。咱俩上床归上床,其他归其他。我知道你值多少,别忘了是我开的价。你不乐意我可以换人,能陪我上床的男人还不缺。
然后,李晓月裸着身体朝洗涮间走去,那一刻,何勇脑子里第一次蹦出来俩字:婊子。
那么长时间,他从来没这样想过李晓月,但突然他觉得她就是,典型的婊子无情。
可是,面对这个无情的婊子,他还真就束手无策。
6
何勇更没想到,那次之后,李晓月竟然不找他了,不仅不找他,还很快找上了别人,理发店一个比何勇还小的男孩。典型的小白脸。
甚至都不避着何勇,一边打麻将,一边打电话跟男孩调情。
何勇觉得这女人真他妈的不要脸啊,简直太不要脸了。心里就开始有恨意了,却没等恨意发酵,家里出事了,何勇年纪轻轻的老婆,竟然查出乳腺癌。
何勇没再顾上李晓月,陪着老婆住到了县医院。检查做完,定了手术时间,才发现手术费不够,因为自诩年轻身体棒,何勇跟老婆都没买医保,事到临头,肠子悔青也没用,当务之急,是钱。
何勇再一次想到了李晓月,他没别的人可找,老板能给个几千块算是仁义,他的朋友大多比他还穷。他就李晓月一条路。
打电话过去,何勇低声下气,近乎哀求。
李晓月态度依旧冷硬,我说过,绝不借钱给男人,不管什么理由。再说,每次我都给过你钱,咱们早就两清了……
最后何勇有些气急败坏,冲着电话吼道,李晓月你是个婊子。
你才知道吗?李晓月一点都不生气,跟婊子借钱,你也够他妈的缺心眼了。
李晓月说完把电话挂了。
几分钟后岳母的电话就进来了,小萍闹着回家,说做不做手术最后都一样,手术太费钱,她说不舍得你到处去借钱呢,这个死心眼的女子呦……
说着,岳母呜呜地哭起来。
何勇心里针扎一样,挂了电话后,骑上摩托车返回镇上,在麻将馆找到了李晓月,红着眼睛把她拉出麻将馆,二话没说就跪下了。
何勇说是我不对,我不该骂你,我是混蛋……我求求你帮帮我……钱我以后一定还给你。
李晓月说你这是干什么?皱着眉头伸手扯何勇的袖子,让人看见像什么?
何勇不管不顾,跪得扎实又倔强——老婆太年轻了,死心塌地地对他好,一门心思想给他生个孩子……他还一直跟着别人睡,为此冷落她年轻的身体,她也不埋怨。
何勇觉得一个男人要是连老婆都救不了,根本不配当男人,别说下跪,让他干什么都愿意。
所以李晓月不答应,他怎么都不会起来,一个头磕在了地上,下辈子我给你当牛做马……
何勇用了力气,脑袋和土地依然发出了嘭嘭声响。
但等他磕完抬起头来,李晓月已经不见了。
何勇的心,在绝望中砰一声,像点燃的炮仗一样炸开了。
7
第二天晚上,何勇在李晓月家楼下等了四五个小时,等到快11点了,才看到李晓月的车开进来。
他站在暗影里,等她停好车,下来,拎着包走到楼前时,两步窜了过去。
没等李晓月看清楚,何勇的刀子已经捅向她的腹部,何勇用了很大的力气,一下就没入到刀柄。
李晓月一声没吭就倒下了。何勇也一声没吭,抓过李晓月的包骑车回了县城。
在病房的走廊上,何勇才把包打开,还没等翻到钱包,岳母心急火燎地迎了过来,说小勇你干嘛去了啊,一个晚上也不接电话。没等何勇接话,又说,那个什么晓月是谁啊?天傍黑的时候过来给送了三万块钱,说是给小萍做手术的,何勇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何勇手里握着的李晓月的钱包啪就掉到了地上。
何勇发疯般骑着摩托车冲进李晓玉住的小区,冲到他给了她一刀的地方,李晓月已经不在那里,灯光下只有一摊刺目的血迹。
何勇在愣怔了两分钟后,拨了110,投了案。
何勇刺向李晓月腹腔的一刀,因为李晓月本能地躲闪,从腹腔左侧胯骨旁的软组织穿了过去,幸运地没有刺到任何器官,她当时只是恐惧和失血晕了过去,没有生命危险。
醒来后的李晓月,对警察说她愿意为何勇出具谅解书。
李晓月对做笔录的一个警察说,这辈子,我没见过男人为自己老婆下跪的,只见过跟老婆动手的。他还年轻,难免一时冲动……
两天后,警察把谅解书和李晓月的原话跟何勇转述,也告知了他李萍做了手术,手术很成功……
何勇在沉默良久后提了一个请求,想见见李晓月。
有啥好见的?警察瞪他一眼。
没啥。何勇说,就想再给她跪一次。
何勇终于知道了,无情的从来不是婊子,而是人生。每个人来到这世上都曾是鲜活美好的精灵,然而红尘里打滚,各种腌臜肮脏,活着活着就成了半死人。就像李晓月当小姐,挣了钱就回老家嫖男人;就像他赌博,卖肉,遇到坎儿就穷凶极恶。
惟一幸运的是,还好他们在最后,都还保留着未死的那点真。
就这点真,值得他再给她跪一次,也值得他们一笑泯恩仇,也是他们能在这满地泥泞里半死不活地支撑下去的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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