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爱的那个人,永远在圈外
自从我认识卢先生,他的工作就特别忙。一年中晚上七点半前,能到家的日子,屈指可数。我们家晚餐好像是个流水席,要分几次吃。
两个孩子先吃;他回来后吃或不吃;而我要看情况,跟孩子吃还是跟他吃,我努力不吃晚餐,但是能成功不吃的次数却是极少的。
有次八点半,我正和一个朋友在讲话,听到门响,我说:“不跟你说了,卢中瀚终于回来了,我要去跟他吃晚饭。”
朋友问:“天天这么晚回来啊?他不会有问题吧?”
我说:“我倒是希望他有问题。要他真的是去约会了,至少他自己心身愉悦;总比他现在低头垂脑,疲惫不堪得好。”
说这些话的时候,卢中瀚正从我眼前飘过。看他那副晦涩颓废的样子,连我这个糟糠之妻也想敬而远之。
妹子们爱的是风度翩翩,生龙活虎的大叔,不是精疲力竭,惨不忍睹的僵尸。
事实上,目前在我们家,最惨不忍睹不是他,是我。这一年,我撑到现在,全靠老本在顶。
因为在过去的这一年中,我的人生发成了一个翻天覆地,由量到质的变化:
我从两个孩子的家庭妇女,变成了一个有份全职工作外加两个孩子的家庭妇女。
我的生活从没有固定位置四处在打杂,变成了一种恒久不变的永远在打字,只是偶然电脑和手机切换一下位置。除此之外,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一切从简。
我顶着大家骂我变了的风险,退掉了绝大部份的应酬,能不见就不见。原来,时间才是最贵的成本。
最可怕的是走神,常常我看着对面这个人,讲着话的时候就走神了,想着推文,点击率,点赞率,白名单,回复,涨粉,转化率,金主,合同,发票,课程,水电费,学费,兴趣班,家长会,飞机票,房租,车保养……
林林总总,无可预计,无法脱身。
所以当我从一个闲着的家庭妇女切换成一个超负荷的自媒体,对于卢先生来说,整个人生都颠覆了。
因为从认识那天起,十年了,我们家庭安排向来以他的时间为优先。
他休假全家都走,他上班全家待命。法国公司向来事再大也大不过周末,周末是我们私人的家庭日。或者全家出行,或者和朋友一起吃饭,反正没有公事。
可是自媒体不行。自媒体是自由职业者,自己做自己的老板,想干嘛干嘛,想去哪儿去哪儿,想想就美,这人生到底有惬意?
等到入了行之后,才会明白,原来这个世界上最心狠手辣,最能下手把自己往死里逼的老板,根本就我自己。
自由职业者中“自由”的意思是:可以自由的上班,自由的不下班,不受劳工法保护。呼吸不止,工作不息。
在这一年的绝大多数时间,卢中瀚一直觉得,我可能娶了“假老婆”!
跟我说话,我永远都是不在线;周末没有了我的组织策划,向来没有任何安排;打开冰箱总是空的;他回家了,思迪的功课还没有做;气温降到零度了,大衣还没有找出来……
我一直认为,婚姻并不一定是平分秋色的势均力敌。更多的婚姻是四两拨千金的力量平衡,就算只有四两,只要站对地方,捏好发力方向就可以找到平衡。
从一个熟悉的人生模式转型到另一种全新陌生的人生模式,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一次非常大的挑衅。
然而对于一个家庭来说,要打碎原有的平衡,重组力量,寻找新模式的平衡,简直是打碎了重来,逆火重生,步步惊心,九死一生。
有很多人都好心好意地劝我:“钱是赚不完的,别这么贪心。要学会慢下来?到底什么最重要?是你妈和你的孩子们,老公嘛?毕竟还可以停妻另娶,一样精彩靓丽。”
我微笑,但是不语。我知道能给我说这话的人,是掏心掏肺地爱我,我不能够反驳别人的好意,但是……
我和很多科班出身的资深自媒体人不同,我的起点低。开始写之前,是一个二十年没写过一篇作文的家庭妇女。
我最初开始写,纯属好玩。没有资源,没有资金,全靠自生自灭的转载,我有一个非常漫长的累积过程。
我用了四个月,从1变成1000。那个1是我自己,在最初三周里,粉丝只有我自己。
所谓的“成功”,是九十九分汗水和最后一分,也是最至关紧要的,可以让汗水可以质变的机遇。在2000万个公众号里,能有人能关注到我,这就是我的机遇。
我设定过很多“小目标”,类似等我过了多少关注的时候,我就放慢脚步,停一停。
事实上,我一次又一次的对自己食言,每一次达成目标在之后,我都是赶快截屏,然后拼命闷头再继续。
停?怎么停,不能停!
等到我们用尽了自己吃奶儿的劲之后,才明白:做事情,永远都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根本没有一个阶段,可以静静地飘在水中,看着太阳从这边落下去,再从那边升起来,悠哉悠哉。
停下来就是意味着,放弃自己曾经所有迸发出来洪荒之力,一并扔掉在努力过程中花费掉的那一段光阴。
也许这一辈子,我只有这一次机会,可以离梦想这么近,再苦再累,我也要用尽全力。只有两个人,没有劝过我:“这样下去你不行,停一停,老公可能停妻再娶。”
第一个是我老公自己,另一个是我的老妈,没有阻拦,没有劝说,我们百分百支持你。
根据每个人的位置和深度,原来爱有亲疏。
看你负重爬山摇摇欲坠的时候,跑来说:“停下,你不行,小心摔跤”的那个人,都是爱我的人,真心真意;可是最爱我们的那个,却是明明看着你不行,却什么也不说,只是跟在后面,尽可能的擎着。
人不是调节参数的机器,总是有一个理解到接受的过程。因为突然的不平衡,不适应,压力大,焦虑也大,我们常常吵架,为了各种各样的鸡毛小事。
我记得有个周,卢中瀚的工作也是极忙,连着三天都是半夜回家,又出差了一天。
周五的下午,思迪突然忧心忡忡地问我:“妈妈,你是不是和爸爸离婚了?爸爸还会回来吗?”
我这才想起来,孩子们最后一次见他,是周日的晚上,我们为了一件小事在吵架,不肯让步,吵的很凶。
可是我看得到,他的主动调整。周日的时候,他会带着孩子们去游泳,去滑冰,送她们去跳芭蕾舞,去城市角落里面参加生日聚会,和其他的妈妈们,喝着咖啡,聊聊天气和课程。
这一年,我妈几乎没有主动给我打过电话,每一次我打电话过去,她总是两句并一句说,说的最多那句是:“你快点写吧,我不打扰你。”
我也曾说过:“我知道你在做一件你喜欢又擅长的事情。我知道你累也快乐着。我不会阻止你。什么事情如果我能替你做,你说。”
有一天我的助理发了一个我妈头像的截屏说:“这个阿姨常常打赏,每次都是256,你是不是应该去感谢一下。”
我发了一个捂着眼睛流泪的表情:“哦,这是我妈。”
我94年的助理回:“亲妈!鉴定完毕!”
这个世界上最难得是,已经再不计较付出的爱,情深似海。
我们活在一个人情冷漠,只讲实力的年代。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无奈,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坚守。
我在拼命拼命努力加走神的时候,我力不从心,但是满心欢心,因为我是一个幸福的人,我有的不仅仅是钱,还有人,有感情,可以让我守候。
那个最爱你的人,从来不是在灯火通明的地方,邀你去载歌载舞的花天酒地的那一个。
那个最爱你的人,总是在在灯火阑珊的地方,我不需要回首,我也知道,有人在等候。
作为人,幸好我们还有感情,最廉价也是最无价的东西。
年关,极冷,我只想唠叨一点,细细碎碎的事情,幸好有你们,填满了我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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