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特雷德 发表于 2016-2-23 15:37:36

若不勇敢,没人替你坚强

若不勇敢,没人替你坚强


亲爱的糖:
我在美国南方腹地一个保守派基督教社区长大,我发现,无论观念还是生活方式,我所成长的环境都与美国的其他地区有很大差别。我们所住的小镇只有六千人口,全县人口加起来也不到三万。我知道人与人之间没有太大差别,只是我们生活在南部的人似乎更希望远离公众视线。
我是一名房地产从业人员,打理着自己的生意。我结婚二十多年,有四个孩子。我婚姻生活的前半段堪称完美,但是最近十年来,我们夫妇的关系却渐渐淡漠,就好像在一个家中和睦相处的兄妹。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幸福感可言,只是为了孩子勉强维系着关系。
七年前,一场事故造成我脊椎受损。神经外科医生说手术的帮助不大,建议我使用止痛药保守治疗。如今我已经完全离不开止痛药了。
我虽然在年轻的时候曾因为一个哥哥自杀身亡而酗过酒、嗑过药,但那时也没出现成瘾问题。可是现在,我大约七到十天就能用完一个月剂量的强效止痛药,之后疼痛难忍的时候,只能哀求医生继续开药或向他人求借。
我很清楚,这些药服用过量的话,肝脏就会出现硬化。我知道自己的问题已经很严重。
经济衰退的时候,我的生意也急转直下,最后我们连医疗保险也没有了。雇员们相继离开,如果我自己不每天工作,就连饭都吃不上。戒除对止痛药的依赖根本不可能。
我指望不上妻子的帮助,身边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亲戚。我觉得自己孤苦伶仃,除了孩子,什么也没有。我每天只能暗暗祈祷,能够完全停药,摆脱依赖。
我用尽了各种办法,就是没有毅力坚持下去。我对药物的精神依赖远远大于身体对它们的需求。业务寥寥无几,收入凄凄惨惨,婚姻平平淡淡,我就只能靠药物疏解心中的郁闷。
祸不单行,一年半前,我敬爱的母亲离我而去,此后不久,我最要好的一个朋友也患上了癌症。我出现了抑郁问题和自杀倾向,它们和药物成瘾症、糟糕的经济问题以及其他一些因素不无关系。现在,几种选择摆在我面前:
1.维持现状,等待自我了断的契机。
2.想办法戒除对药物的依赖,把房子和生意都转让出去(因为我的妻子不工作)。
3.参加我们小镇药物成瘾者的匿名互诫协会活动,但是我残存的生意会因此毁于一旦。
我觉得以上方法可能不会奏效,所以希望你能给我提一些其他办法,在这个复杂的问题上请直言不讳地给我一些新启发。
谢谢!
生意失败的老板
>>生意失败的老板:
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你自己列出了三个选择,但它们实际上说明的是同一个问题——你人未战,心先败。我可以理解你为何如此。
身体疼痛、药物瘾症、财务危机、没有医疗保障、婚姻不幸——人生的种种不幸一拥而上,让你战战兢兢。虽然如此,但是你不可以沉溺于绝望之中。你能够想到办法克服眼前的这些苦难,你必须如此。
你所面临的不是三个选择,而是唯一选择,就像诗人里尔克说的“你必须改变你的生活”。
你可以改变自己的生活。现在看似不可能,其实只是你一时没有想清楚而已。药物、绝望和抑郁混淆了你的视听。
如果你的脑中现在只能有一个念头,那就想着“你必须改变自己的生活”吧。这句话,让七年前的我从毒品、金钱和爱情的灾难中走了出来。当我那时失了判断的时候,一个信任的人为我指明了方向,他的劝告拯救了我的人生。
你说自己想戒除对药物的依赖时“没有毅力坚持下去”,你做了尝试,不是吗?问题在于,你不可以一个人战斗。你需要寻求帮助。以下是我给你的建议:
1.和医生讨论你的药物保守治疗,告诉他,你现在不光药物成瘾,而且抑郁难耐。把前因后果说出来,绝不隐瞒和保留。你不是特例,所以不要觉得难以启齿。
我知道,你之所以会欺骗医生,是因为你害怕他切断你的药物供应,但是千万不要被自己的这个想法蒙蔽。这个想法会毁了你的生活,还有可能要了你的性命。
请相信自己内心的直觉,如果你做不到,请相信我。你的医生或许会帮助你安全地戒除对药物的依赖,或许会给你开出其他非成瘾性药物的处方,或许会指导你进行抗药物成瘾的治疗,又或许会综合使用上述方法。
2.也许你的医生知道一种适合你又不花钱的抗药物成瘾方法。但是如果没有这样的项目,我建议你参加成瘾者匿名互诫协会。
看得出来,你害怕遭人非议。有些人确实会对你说三道四、指指点点,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这样。
人类脑袋不大,心胸却非常宽广。我们每个人都会有这样或那样的苦恼。瘾症并非出自你的本意,你大可不必总是表现得光鲜亮丽。你和所有人一样。当你发现所有的“正常人”都和你一样有尴尬的困境时,你就不会觉得丢脸了。人类是不完美又复杂的个体。除了高尚以外,我们也会好色、小气、自负、成瘾。
所以,我认为,当你到了成瘾者匿名互诫协会的时候,你就会感到如释重负,因为你会看到许许多多和你有着相同问题的人——包括那些你想象不到的人。
亲爱的,他们会成为你治愈自己的良药。他们会在你面对自己的成瘾问题时给予莫大的帮助,而且完全免费。
我听说过很多通过这类活动改写自己人生的案例。他们在前往成瘾者匿名互诫协会之前,都觉得那里和自己格格不入,他们觉得自己比不幸进入成瘾者匿名互诫协会的可怜虫们聪明、高尚、理智,或是认为自己的瘾症没有严重到那种程度。结果他们错了。
你担心参加类似的活动会让自己的生意毁于一旦。我倒是觉得人们应该比你想象得要包容大度——是的,即便是在美国南部腹地非常保守的基督教会地区。
但是,我说,即便果真如你所想,你还有其他选择吗?长此以往,你的瘾症和抑郁只会越来越严重。因为你不想改变生活,因为你生活在一个人们会严厉指责你恶习的社区,你就甘心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生活每况愈下?
3.和你的妻子好好沟通,告诉她,你的瘾症和抑郁。我无法从你的信中判断这一条是你自己三种选择中的第一项还是最后一项。
当你开始向他人求助的时候,你的妻子会给予鼓励吗?当你告诉妻子自己做出了一些积极的改变之后,她会对你更加支持吗?无论如何,我猜,当你的妻子得知,你对她隐瞒了瘾症后会产生一种背叛感,但是当她获知真相后同时也会觉得释然。
你说你们的婚姻“平平淡淡”,也许没错,因为你们的关系已经自然地接近尾声。但是我希望你明白,现在的你并不适合做出这样的判断。现在的你是一个精神抑郁的药物成瘾者,你有四个孩子,没有医疗保险,你的生意看不到未来,你还有一堆待缴账单。
我不认为你们的婚姻会很快重现生机,也不认为这些年来你和你的妻子称得上对方的理想伴侣。但不可否认的是,虽然近些年来你饱受各种压力折磨,但是你们夫妇在度过十年幸福的婚姻之后,又和睦相处了十年。这就说明,你们曾经的爱情并没有绝迹。或许你们的婚姻可以修复,又或许无法挽回。无论是哪一种情况,我都建议你作出尝试。
4.制定一项财务计划,哪怕它字字句句都让你感到触目惊心。你说“钱”是你无法戒除药物成瘾的理由,甚至是你不参加成瘾者匿名互诫协会的原因,但你一定知道,如果维持现状,你的财务状况将会恶化得更加严重。
你的生活都将面临危险一你的孩子,你的职业,你的婚姻,你的家庭,乃至你的人生。如果你需要花钱治疗,该出手时就出手,离开洞坑的唯一办法就是爬出洞坑。
和你的医生充分沟通,听听哪种治疗方案适合你;向你的妻子坦白病情后,一起坐下来,平心静气地谈谈钱的问题,开诚布公地谈谈所有问题。也许,你符合政府援助对象条件;也许,你的妻子会找到临时的差事或稳定的工作;也许,亲戚朋友会借钱给你;也许,当你为治疗迈出第一步时,事情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悲观,而且你在恢复的同时也能保住自己的生意。
我知道,财务状况让你感到窘迫,因为你有四个孩子需要抚养,而你现在所做的每一个选择都会刺痛这个软肋。你要想成为家庭的经济支柱,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自己好起来。
我24岁的时候曾在布鲁克林住过一段时间,我和前夫所住的公寓是一栋冷清的建筑。我们楼下是酒店,楼上则住着一对到了半夜就吵得不可开交的夫妇。剩下的整栋大厦——虽然都是公寓——但是没有任何住户,原因不明。
白天的时候,我独自在家中写作,我的前夫在外面替一个有钱的朋友跑腿。到了晚上,我就会做服务生。
一天晚上,当我收工回到家中的时候,我的前夫问我:“你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了吗?”
“奇怪的声音?”我反问道。
“墙后面,”他回答,“我刚刚听到点动静,所以就想问你白天在家的时候有没有听到什么。”
“我什么也没听到。”我告诉他。
但是第二天,我听到了一些响动。先是墙壁后面,然后是天花板上面。忽近忽远,若即若离。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声音,很恐怖,像个奶声奶气的婴儿,细微得宛如羽毛和枯叶落地一般。也许原本什么也没有,也许是我胡思乱想,不过那声音给我的感觉,就好像每当我想起自己的生活时,那种急盼改变却又无能为力的心情。
那天晚上我告诉前夫:“我听到动静了”。
他走到墙边摸了摸,什么也没有,静悄悄的。“我觉得是我们自己的幻觉。”他说道,我表示同意。
整个十二月,那个声音一直来来回回地响着,说不清,道不明,摸不着。圣诞来临时,整栋大厦就剩我们一家。我的前夫从朋友那儿领到一笔奖金,于是我们买了两张后排的歌剧票,观看的剧目是莫扎特的《魔笛》。
“我一直都听到有声音,”在乘地铁回家的路上,我对前夫说道,“墙后面“没错,”他应声说道,“我也听到了。”
新年第一天早上七点,一阵叫声把我们惊醒,我们从床上跳了起来。那声音分明和我们这些日子以来听到的怪声一样,只是不再奶声奶气。它清晰地从我们壁橱上方的天花板内传了出来。
我的前夫随即拿起一个锤子敲了起来,塑料板大块大块地剥落,掉得我们衣服上到处都是。不到十分钟,壁橱上的天花板整个被他卸了下来。我们完全不在乎是不是把房间毁了,只知道一定要找到那个声音的源头。
在拆除的过程中,那个声音一度中断,当整个天花板剥落后,我们屏住呼吸朝那个神秘的黑洞中探头望了过去。
一开始,那里似乎什么也没有——恐怖声音的制造者似乎再度消失,或者它真的只是我们的想象——但是不一会儿,两只孱弱的小猫咪出现了,它们从洞口的边缘探头朝我们看下来。它们是我见过的最奇怪的生物。骨瘦嶙峋的它们根本不可能存活下来,它们在那里瑟瑟发抖,身上裹满了煤灰、蜘蛛网、污渍,但是眼睛却炯炯有神。
“喵”,其中一只叫了一声。
“喵”,另一只也跟着叫了起来。
我和前夫把手伸过去,两只小猫就马上走到我们手上。它们是那么轻,仿佛是这世上最轻的东西。它们在我们手中就像两只麻雀。
这么多年来,我曾多次尝试写下我当时的感受。这是我那段忧郁、迷茫的人生中的一段奇特的经历。我想通过它来告诉读者朋友,关于我和前夫之间的一些深刻的回忆——关于我们如何相爱,如何迷失;我们和那两只被困数星期、饥肠辘辘的小猫是何等的相似。或许这个故事的意义根本无关那两只小猫,而在于我们如何发现了那声音,在于我们被声音吵到别无选择之前的不作为。
我一直都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这段经历,但是当我给你回信的时候,我发现这个故事值得你一听。
我希望你看到的不是那两只猫咪如何在没有出路、漆黑的大厦里徘徊煎熬——虽然这一点也有其意义——我希望你看到它们如何自救,如何在害怕中坚持和等待,如何在两个陌生人伸出援手时勇敢地迈出脚步。
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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